施窈不喜反惊,额头猛地滑落一滴冷汗,小心翼翼问:“祖母,就我一人出门吗?”
“原该让你兄长们护送你的,”太夫人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掐了一朵芍药拿在手心把玩,“他们不争气,如今病的病,挨罚的挨罚,出不得门。
因此,我特意托了你江家三表哥护送你。明儿你只管开开心心地玩,有什么话,回来与我说。”
施窈额头上的另外两滴冷汗,也滑落下来。
果然。
相亲的下一步,就是约会。
她浑身别扭,扶着额角,嘟嘟囔囔道:“祖母,我,我头疼,过几日再说好吗?”
她是真头疼。
“我懂,小姑娘家害羞。”太夫人笑呵呵的,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听祖母的,与你三表哥先处一处,他若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祖母,我……”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祖母的眼光?”
施窈无语凝噎。
老太太给自个儿挑夫婿的眼光挺好,瞧把老头子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挑儿媳妇的眼光也还行,除了大伯母郑氏翻车了,二伯母沈氏和嫡母容氏都是能干之人。
至于孙媳妇们,就不提了,只有老七施明辰的前未婚妻,谢青黛,是老头老太定下的。
谢青黛两世委曲求全,没折腾出花儿来,倒是这一世,狠心绞了头发做姑子,躲过这门“高不可攀”的贵亲。
最终,施窈扯扯嘴角:“好,我听祖母的。”
翌日,施窈特意装扮一番,与大嫂傅南君请了假,又去向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皱皱眉:“今儿怎么挑了这副打扮?”
只见施窈穿金戴银,腕上套了两只缠枝莲花赤金镯子,浑身仿佛冒金光,金灿灿的,富贵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施窈原地转了一圈,打量自身上下,问道:“我第一回独自出府,想打扮得隆重些,以免丢了我们国公府的颜面。祖母,我这身打扮不妥吗?那我回去换一身来。”
换一身衣裳,还要换发髻、钗环首饰,不知要磨蹭多久。
太夫人嗔怪地瞪她一眼,点点她的额头,慈爱道:“罢了,你这张脸撑得起这身打扮,别换了。去吧,你表哥方才来请过安,正在大门口等你。记得,玩得开心些。”
施窈:“……”
没事,老太太是祖母眼里出西施,她就不信母亲出身书香世家、自己准备科举出仕的江三郎,能喜欢暴发户式打扮。
不出所料,施窈来到大门口,江邈一抬头,扫了她一眼,便露出迟疑、惊讶的表情,足足愣了三秒,方上前施礼:
“二表妹。”
他刻意咬重“二”这个字,似是怀疑眼前的人并非施家二姑娘,等着施窈反驳。
施窈大步朝前,笑容灿烂,福身行礼,响亮地唤了声:“见过三表哥!”
江邈身体一抖,不自禁朝后退一步,飞快地掩饰住错愕的神情,嘴唇张了张,一下忘了酝酿一早上的寒暄:
“表,表妹请上车。”
施窈如捆绑了半年的囚徒,一夜之间解绑,大跨步来到马车边,三阶的上马凳,她只踏了中间一阶便像飞一样登上马车。
江邈目瞪口呆。
这还是昨日那个步态盈盈、弱质芊芊的小表妹吗?
木香半夏等人怔了一怔,方才匆匆跟上去。
柳华姑姑以袖掩面,羞于和施窈同车,脚步一转,竟去了后面一辆马车,宁可与低等的仆妇们挤一处,也不愿施窈当面丢她的人。
施窈坐稳当了,撩开马车帘子,笑语盈盈问:“三表哥,愣着做什么?我们快启程吧,去茶楼抢个好位置。”
“哦,哦,这就启程。”江邈擦了擦额头冷汗,吩咐护卫们启程。
他也骑上一匹高头大马。
马车渐渐转到繁华的大街上,施窈不顾木香哀求阻拦的眼神,戴上面纱,撩开帘子,金光灿灿的脑袋伸出车窗外,喊道:“表哥!”
刹那间,整条街的人朝她行注目礼。
施窈落落大方地朝周围的人招手,又用力朝两丈远的江邈挥手:“表哥!表哥!”
江邈握紧缰绳,顿了顿,打马来到车窗外,彬彬有礼地问:“表妹有何事?”
他离车窗近,逼得施窈不得不缩回脑袋。
施窈对上他漆黑平静的眼眸,一手扒在窗沿上,一手指向远处的糖葫芦,活泼俏皮地说道:
“表哥,我想吃糖葫芦,表哥帮我买一支!”
江邈侧首,低声吩咐马下的小厮:“去给表姑娘买一支糖葫芦来。”
施窈立即得寸进尺道:“要四支,我一支,半夏一支,木香姐姐一支,柳华姑姑一支。”
江邈醇厚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多买几支来,给车上的娘子们一人一支。”吩咐完,又笑对施窈道,“姑祖母说得没错,表妹是个妥帖人。”
施窈冲他笑了笑,放下帘子,任由木香和半夏将她拖回车座上。
两个婢女累得满头大汗。
木香抬袖擦汗,无奈说道:“姑娘,别淘气!这在大街上,若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损的是姑娘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