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晌午,江大老爷和江三郎去外院陪老国公吃饭,三老爷施继安、老六施明秣、老七施明辰作陪。
内院里,太夫人、傅南君和施窈三人陪江大太太用午膳。
丫鬟仆妇们循规蹈矩,来往穿梭,却不闻脚步声。
木香站在施窈身后,为她布菜。
施窈紧张,不小心掉了一支筷子。
木香吓一跳,忙弯身去捡,木槿送上一双新的筷子。
施窈脸颊绯红,尴尬地冲太夫人和江大太太笑笑:“祖母,孙女失礼,打扰大表婶了。”
江大太太弯唇道:“无碍。”
太夫人安抚地冲施窈一笑。
施窈抬起袖子,擦擦脸上不存在的冷汗。
饭毕,施窈便向太夫人告辞,回到关雎院,躺在大炕上,便开始发愁。
这门人人看好的亲事,该怎么退?
太夫人和老国公要为她寻一门靠谱的,能护住她的亲事,而江家又需要这门亲事巩固与施家的联姻,让江三郎借施家的力直上青云。
目前来看,双方皆很满意。
不满意这门亲事的施窈,找不到有说服力的退婚理由。
掉一支筷子,那江大太太从头到脚没表现出任何厌恶,笑盈盈的,看她如看情人。
但要干点出格的事,彻底惹来江大太太的厌弃,又不划算。
施窈可从未打算过不嫁人,名声本就不好了,再坏一些,怕是这辈子都要困在施家的宅院中,与其如此,不如寻个黄道吉日,早死早投胎。
施窈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到这头。
欸,难道要指望三房的人来破坏她的“好姻缘”吗?
自毁名声,实在是下下之策。
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亲上加亲”,一想到对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就令她不寒而栗。
木香进来,见状笑道:“姑娘快停下,仔细头上的首饰掉了,扎到自己。”
说罢,便来按住施窈,摘了她发上的钗环,腕上的镯子,妥帖放入漆盒。
星觅来扒施窈的外衫,嘻嘻笑道:“姑娘可真爱这张大炕。听木槿姐姐说,老太太年后就定了一张新的拔步床,不日便会搬来。”
施窈把自己当做一张摊饼,任由丫鬟们施为。
忍冬打了水来,半夏给施窈擦脸擦手,见施窈腕子上光光的,嘀咕道:“今日那江大太太瞧了好几眼姑娘的镯子。”
施窈闻言,懒懒地解释一句:“她可不是贪我这只镯子,而是送我镯子的人。”
“紫阳长公主吗?江大太太眼睛可真利,一眼看出这只镯子是长公主娘娘送的。”木香不置可否道了句,坐在炕头,轻声问道,“姑娘不满意江家?”
“嗐,倒没有不满意,只是……只是……欸,与你们说不明白,总之,江家这门亲事,恐怕是结不成的。”
施窈感到蛋疼。
好容易有门合适的亲事,却是血亲。
别说五服之内的,便是十服之内的,她也不敢啊。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了。
施窈挠挠头,伸脚勾来一只枕头,压下身下,趴在炕沿,问:“对了,木香姐姐,可有打听到昨儿老太爷怎会在下午,匆匆送走大太太?”
半夏忙撩开帘子,朝外瞧了几眼,回头冲她们点点头。
木香这才道:“说是,老太爷叫大管家处置犯事的奴仆,回话的一位管事说漏嘴,说寿辰那日,宾客们听到四殿下闯入内宅的消息,宴席一片大乱。
是大太太提出,让夫人太太们做个见证,随她一同去捉四殿下,去宫里向皇上讨个说法,因此才有宴席上的女客人一起去兰佩院,将四殿下和大姑娘堵个正着的事。
老太爷原本应当也是知晓的,可这管事又一次道出来后,老太爷一时火气上头,就命人即刻送走大太太。”
施窈颔首:“我说呢,冷不丁大下午的将人送出城。”
她翻个身,老气横秋叹气道,“罢了,今日头疼,明日,我再来想这些烦心事。”
她闭上眼,酝酿午睡。
丫鬟们顿时闭嘴,木香为她扯上薄被,便使个眼色,让大家都出去,别留在这里烦施窈。
此时此刻,各院子都在讨论江家人来探望太夫人的真实缘由,几乎都猜出来,是为了亲事来的。
福绥院,施明奎冷笑道:“查!查查江三郎可有品德有亏之处!”
菡萏院,傅南君吩咐韩嬷嬷:“嬷嬷使人去探听探听,这江三郎品行如何,他年十九了,打听打听他院子里可有通房丫鬟、小妾之类的伺候。”
乐安宁狠狠咬一口糕点,酸溜溜道:“前世这江三郎险些点了状元,因第二名老,第三名丑,方被皇上点了探花。
老太太果然疼亲孙女,把最好的那个留给二妹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后生。”
傅南君笑道:“人之常情,谁不想自家女孩嫁个好人家?要我看,江家是门好亲事,江三郎竟将我娘家张罗的几个人,全比下去了。只是,二妹妹似乎不大情愿。”
乐安宁越发吃味,嘟囔:“江三郎她都不情愿,还想嫁皇子……呸,我失言了,打嘴打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