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说罢,先朝跟来的柳华姑姑瞧了眼。
柳华姑姑无语望天。
看她做什么?
二姑娘自己都不敢说这番话有多得体,哪有闺女怀疑亲爹偷妻子嫁妆,补偿女儿的?
除了语气和善,句句都在讽刺三老爷和三太太。
天底下,她见过的小娘子里,只有施窈这般大胆,看似处处守规矩、讲道理,实则枉顾人伦礼法。
再说,施窈昨日便提过,不会把银票全部退还给三房。
她倒要瞧瞧,施窈怎么拿走其中的一部分。
容氏低头瞥了眼银票,稳坐如山,微微一笑道:“二姑娘越发生分,从前还肯叫一句老爷,如今满口三老爷,想是昨日老爷说话没有说清,叫你生出误会来。
这银票,确实是我嘱咐三老爷送与你的。不为旁的,只为老太爷寿辰那日,你受了委屈。
你四嫂子动了胎气,起不来身,她是我们三房的儿媳妇,少不得我帮忙补偿你一二。
叮嘱你老爷去关雎院,只是希望你们父女二人多多相处,弥补前面十五年缺失的父女亲情。
欸,竟不料,你老爷没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弄巧成拙了,累你生一场闷气。
快坐吧,别站着,福绥院是我与你父亲的院子,也是你的家,不用客气。”
话落,容氏又吩咐丫鬟们上茶上果子。
施窈心想,容氏可真是个人物,这番话软和极了,避重就轻,有理有据,她若作闹,便是她无理取闹。
前几日,容氏可不是这态度。
施窈不信她突然良心发现,那么,只能是想通了,真打算拿她换个大价钱,为三房的老六和老七铺平青云路。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上前两步,坐在上面的空位上,与容氏隔着一张茶几,突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环目四顾,只见椅子两侧立了两排屏风。
那药味正是从屏风后传来的。
她眸色倏冷。
屏风后有人!
不是昨日落水可能受伤的施继安,便是需要敷药的太监施明奎。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渣爹施继安可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
施窈轻轻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委屈巴巴道:“原来是因四嫂子算计我清白,道歉赔礼的银子。
那么这笔银子,我便收下一半,压压惊。这几日夜里我总睡不安稳,需要丫鬟们为我熬煮安神汤方可入睡。
即便如此,也总做噩梦,梦到那日四嫂发疯要毁我的场景,常常半夜惊醒,醒后便一直睡不着。太太瞧瞧,我是不是憔悴许多?”
容氏微合眼睑,没去瞧施窈故意朝这边凑过来一些的脸,略顿了顿,方才将装银票的匣子推到施窈面前。
“二姑娘尽可全拿走,这是三房上下的心意。不过,算计清白等话,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挂在嘴边上,外面人听了,只当姑娘家没羞耻。”
施窈爽快地拿走一半,交给身后的柳华姑姑收好,笑容灿烂两分:“我只拿自己该得的压惊费,余下的,太太收好。
太太方才说了,我在自家呢,在自家说话,怎会传出去?
太太是自家人,我身为女儿家,也没甚不好意思说的,他们做都做了,做的人不觉羞耻、羞愧,我有什么好羞耻的?
那日,看在我未来小侄儿的份上,多少手下留情,不然依我素日的脾气,别人怎么欺负我的,我便怎么欺负回去——
那杯没喝完的残茶,我就直接灌进四嫂嘴里去了!四嫂不在乎我的名声与清白,我在乎她的干嘛?她又不是我妻子,怀的也不是我的孩子。
好歹保住了四哥哥的第二个孩子,太太说,我是不是手下留情、心慈手软了?”
不止手下留情,也嘴下留情了。
那孩子,可是四哥施明奎最后一个孩子呢。
容氏朝屏风瞥了一眼,心扎得直流血,却只能赔笑:“二姑娘一向心善、明理。做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姑娘是爽快人,我便不拐弯抹角,直说了。俗话说,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争锋相对,两败俱伤,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对大家来说都好。”
施窈笑眯眯问:“太太此话怎讲?”
容氏不与她绕弯子,直言道:“如今施家失了圣心,姑娘在京城必然寻不到好亲事,不如朝京城外看看。
地方上也有许多豪强门阀世家,以国公府的势力,足以为你寻一门顶好的亲事,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无忧。
你放心,你是我们三房的姑娘,我定然不会坑你,京城内外,都盯着施家呢,施家再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了。”
容氏捧起茶盏,慢慢品茶,等着施窈思考清楚。
施窈却没有思考很久,笑道:“从前在金陵老宅,衣食无忧,我想的是,能找一户小富即安,不为生计发愁的人家,已是满足。如今,我仍是这样想法,我并不奢求大富大贵。”
容氏微讶,摇摇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不信,你还愿意过回金陵老宅的清贫日子。你这是没有回金陵老宅,若回去过几日,你必然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难道,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