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三房父子三人站了须臾,三老爷施继安突然蹦起来,一巴掌呼在施明辰的后脑勺上:“叫你招惹她!”
他就过来吃个饺子,路过施窈罢了,这犬子非要招惹施窈,害他这个无辜过路的遭了一顿狠怼。
这丫头的嘴,莫不是铁齿铜牙,一字一颗钉,钉钉扎在他的心上。
他这爹当得越来越窝囊了,人家直接越过他这爹不要,只要祖父祖母!
施继安虽不喜施窈这个女儿,但被女儿嫌弃到这步田地,仍觉着伤了心,恼了火。
施窈已跑得没影,这一股怒火,可不就只能朝着施明辰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发泄吗?
施明辰脑子一懵,眼泪险些飙出来,唯唯诺诺不敢吭气。
施窈逼得要与三房断绝关系,他敢说什么?还扯出母亲来。
若叫祖父祖母知晓,少不得他又要挨顿板子,跪几天祠堂。
祖父喜欢连坐,搞不好他们父子三人都要挨板子、跪祠堂,到时他爹能弄死他。
念着除夕不能触霉头,施继安将一腔恼羞成怒忍了,一把推开施明辰,径直入了甘禄堂。
施明辰被父女二人推来搡去的,好不可怜。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施明秣,失落无助,希望六哥能安慰安慰他。
“分明是施窈不对!哪有做女儿的,要与父亲决裂的!虽她和纪姨娘在金陵过得贫寒,但也算衣食无忧。
若没有父亲,她生在普通人家,搞不好还要为奴为婢呢。何况,如今她来了京城,过得比我们兄弟还精致,哪里就亏待了她?”
施明秣摸摸鼻子,他向来不善言辞,只擅拳头,讪讪笑道:“这,可让我怎么说呢?子不言父过。”
言下之意,他也觉得父亲过分了,没有尽到教养女儿的责任。
今日方知,施窈母女在金陵,是没有得到过父亲一文钱的贴补的。
也不知为何,若在从前,他定然觉得施窈活该,为父亲鼓掌叫好,纪氏母女是多余的,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可今日施窈当面说出这番决绝的话来,他心里酸酸涨涨的,不忍吐出刻薄的言语。
施明秣心想,施窈可真厉害,竟让他从她入府那天开始硬了的拳头,慢慢软了下来。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以后再不要听施窈说任何歪理——对施窈的任何心软,都是对母亲的背叛。
施明秣向来不多思多想,只以拳头论理,今儿想了这么多,颇觉脑仁疼,忙丢开了去,见施明辰发怔,便疑惑地问:
“你近来怎么回事?怎地老去撩拨施窈?我当是她撩拨你,可几回下来,只见着你主动凑上去撩拨她,撩得她恼火了,怼你,你又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丧兮兮的。周而复始,有甚意思?你很闲?”
施明辰怔忪,默了一默道:“我也不知。就是一见她,便觉着不顺眼,想看她发火,想赢她一回。”
“然后次次败落?哦哦哦,我懂,咱们做武将的,将来上了战场,先要骂架,你在磨炼嘴皮子是吧?”施明秣一副“我很懂”的表情,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暂时斗不过,我们先避其锋芒,以后真拿住了她的错处,再一击即中!”
施明辰胸口憋着什么。
施明秣说的不对,但为什么,他又讲不出理由。
他的大丫鬟怀夕上前,拍了拍二位爷身上的积雪,嘴里笑道:“爷这是喜欢二姑娘而不自知呢。”
施明辰反应极大,一副惊恐的表情,跳起来说:“你胡说!我怎会喜欢施窈?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
怀夕温柔地扎刀子道:“真讨厌一个人,见了人,会不想搭理,或视而不见,或绕道而走,一句话懒怠多说。哪有明知斗不赢嘴偏凑上去的道理?
爷见了二姑娘就恼火,正是因二姑娘每次见了爷,都爱搭不理。爷心里不服气,便故意找茬儿。瞧瞧您找的那些不是茬儿的茬儿,奴婢都替您脸红。”
怀夕幸灾乐祸地想,七爷还质问二姑娘为什么不讨好大姑娘呢。
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像极了巴望着二姑娘讨好他。
想什么呢?
就七爷这张破嘴,哪有女孩子会喜欢,还讨好?哪怕七爷自个儿上赶着讨好二姑娘,二姑娘怕是都避之不及的。
脑子不清楚,嘴巴不利索,只一双拳头厉害。
说好听些叫单纯,说难听些叫愚蠢。
六爷亦是如此,但六爷不到处显摆他嘴笨啊!
由是,七爷可不就最讨人嫌了吗?
施明辰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梗着脖子叫嚷:“爷我岂会是那种忸怩的人!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我只不过看她不顺眼,她老气我,我也想气气她罢了。”
怀夕不与他争辩,七爷越来越口是心非了:“是是是,怪奴婢多嘴。爷,六爷,快进去吃饺子吧,拖了这些时候,一会子凉了,莫又叫老爷寻着你们的不是。”
施明秣揪住弟弟的后领,看看他气呼呼的脸,摸摸后脑勺。
他这单纯的弟弟怎么变得复杂起来了,看不透。
“走,吃饺子!老说施窈干什么?不搭理她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