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公捋着胡须爽朗大笑:“你这丫头可真有意思!”
这一笑,将太夫人吵醒了。
于是施窈让了座,旁观这对老夫妻对弈,时不时出声询问,老国公和太夫人都会耐心回答她。
总之,今晚的社交是有效社交,给两个老的顺了毛。
只要老头老太高兴了,她的小命和锦衣玉食就保住了。
旁人怎么想她,无所谓,不重要。
至子时,镇国公施继冕、三老爷施继安并子孙媳妇们,没病没灾的都陆陆续续回来吃饺子。
鞭炮一声连着一声,震得天地微微颤动。
国公府也放了大量的鞭炮和烟花,像是要驱逐出秽气。
整座京城摇山振岳,亮如白昼。
施窈陪二老看了会子烟花,吃完饺子,与太夫人聊了几句,便打呵欠告辞。
她才出甘禄堂,施继安和施明辰、施明秣父子三人姗姗来迟,看方向,应是从施明珠的兰佩院方向来的。
施窈福了礼,礼数做到,一眼不愿多看这仨叉烧父子,正要回去睡觉,施明辰怒道:“施窈,你站住!”
施窈上下眼皮子打架,眼皮子都没抬地问:“有何贵干?”
“哼,竟连七哥哥也不叫了,你往日果然是装的!”
“你也没叫我二妹妹呀,你不装了,我也不装了呗。大家以真面目示人,不是挺好吗?”
施明秣悄悄后退一步,摆出看戏不参与的姿态——若能出手,他能给施窈一百拳不带歇一口气的,但吵架他连一句都不会吵。
老七觉得自己行,那就老七自己上。
施继安似是对儿子突如其来的愤怒甚是吃惊,眼睛瞪得老大看向施明辰。
但父子二人都没有阻拦施明辰对施窈发难。
施明辰双手抱臂冷笑:“亏我以为你在筵席上讨好珠珠,是真心敬重她,竟不料一整晚你没去瞧珠珠一眼,白瞎了她‘惦念’你!”
施窈呵欠连天,懒懒地道:“你想讨好大姐姐,你就讨好呗,干嘛拉扯我。我活着,只为取悦我自己。我高兴了就去做,不高兴了不做。费心费力讨好旁人,到头来或许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呢?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我讨好谁,谁讨好我。只有我对谁好,谁对我好,我俩一起好。让开!我要回去睡觉了,懒怠与你费口舌,横竖你是油盐不进。”
每次争不过她,还非要来争。
她如今看到施明辰就烦,想打爆他的狗头。
好好一俊俏少年郎,怎么偏就长了一张碎嘴呢?
施继安父子三人听了她的话,都沉默着。
施窈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一番通透的话来呢?
但观她平日做派,又确实她没有特意去讨好谁改变窘迫的处境。
除了老国公和太夫人。
施明辰如抓住施窈的把柄,急忙出声道:“那祖父和祖母呢?你讨好他们又怎么说?”
施窈心烦:“他们是我长辈,又庇护于我,我那是孝敬,不是讨好。讨好是什么?是狗对主人,懂吗?麻烦你,施七公子,措辞谨慎些,莫要乱用讨好这个词!”
烦死了!
她为了一条小命,苦心孤诣地讨好两条金大腿,这施明辰非要来扯开她那可怜的遮羞布。
可恨她不是男子,不然施明辰此时已被她撂倒地上了。
不曾想,施窈的话戳到了施继安,施继安黑着脸问:“我也是你的长辈,为何从不见你孝敬我?”
施窈稀奇地反问:“我拿什么孝敬你?”
施明辰忙道:“起码你从金陵来,带些土仪来孝敬父亲吧?不止父亲,还有祖父祖母、伯父伯母、哥哥嫂嫂姐姐们。
说来,自你进府,从未见过你送过谁土仪,连一件亲手绣的帕子也没有。探病送的礼,还是旁人送你的,你又转送,忒不识礼!”
“你倒会见缝下蛆,专盯着我寻不是!”施窈眼角瞟着施继安,盈盈笑道,“瞧瞧我这身乡野市井气,便知,我和姨娘在金陵的日子并不富贵,哪有银钱为你们置办土仪?
你们兄弟不是正好可以放心了?不用疑神疑鬼,怀疑老爷有二心,私下补贴我和姨娘,更不用怀疑我分了你们兄弟三个的宠。赶紧赶紧,老爷你快快去太太面前以此为由表个忠心。
从此,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庶女,我可以不是三房的女儿,我只做祖父祖母的孙女就够了——以后别来烦我,你们一家子真的很烦!”
言罢,施窈狠狠一把推开烦人精施明辰,扬长而去。
走了老远,她放慢脚步,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落雪,望着远方五彩绚烂的烟花,默默地思念起阿娘。
头一年,她没有陪阿娘过除夕,不知阿娘是不是也惦记着她。
不知阿娘能不能在年前,收到她寄回去的平安信。
前世的爸妈,她也惦记,但除了惦记,做不了任何事,只能乞求上天让她运气好点,让那个抢夺了她身体的女鬼能善良点,好好伪装她,别露了馅儿,帮她赡养父母。
这一世的阿娘,从她出生起,她便认作娘,也是断断不能因穿越两个字就割舍下的。
施窈觉得自己唯一没倒霉透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