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就是那谁呗！”
崔婶指指房后，老曹顿时明白了，叹了口气，“拉倒吧！那天你没听姚书记说么，人家现在档次高了，咱们这路货都靠不上边喽！”
“他那步棋算是走对了，拿着你们那帮老兄弟的命当垫脚石，一路混到那么高……”
“人家说大鼓书不都唠么，叫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可不只是万骨枯，我听住大车店的人说，打仗的时候那是顶着机枪拿活人往上填，死的人成山成海，血都没脚脖子，你们那群跟着他出去的老兄弟，没几个活下来的……”
“唉，不说了，咱们安安稳稳过咱们自个的日子吧！”
给老曹染完了头发，崔婶拿镜子一照，乐了！
“还是建平这玩意好使，往头上一抹，老头变小伙！”
老曹急忙接过镜子，左看右看，咧嘴一笑，“少说年轻十岁！”
“把你那皮大衣穿上，再把枪挎上，妥妥的二虎山大横把！”崔婶促狭的捏了他一把，“老东西，还老来俏一把，我可给你提个醒，不准出去勾搭小媳妇！”
“我哪敢啊，还剩不少，把你头发也染染，你也有不少白头发了……”
“都是跟着孩子操心操得……能不白么，伱可拉倒吧，笨得五个手指头不分家，这都抹不匀……别把建平这点好玩意都祸祸了，让秀芝来吧！”
李秀芝进屋，帮着崔玉芬把头发染了一遍，还别说，染完头发后倒是年轻了不少，往那一站，妥妥的三十岁风韵犹存小少妇，让李秀芝不得不称赞一声真漂亮！
再年轻一点，眼角的褶子少一点，甭说公爹，就是我个女人看了也动心啊！
“我妈真好看！”李秀芝甜甜叫了一声，崔婶心花怒放，抓过镜子仔细欣赏一遍自己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满意点点头，“媳妇手艺真不错，比你爹笨手笨脚的强多了！”
“我爸能干啥，死目卡尺眼的……”曹春贵说完一缩脖子，鞋子呼啸着从头顶飞过，砰的一声打在墙角，随即老曹的怒骂声排山倒海般传过来！
“王八犊子，把鞋子给我捡回来！”
众人都忍不住笑。
第二天一大早，老曹、孙建平和罗世红三个人开拖拉机去曹家集，接那边的亲戚来二马架参加他的婚礼。
拖拉机沿着机耕道路一路向东，过了三棵树、五棵树后再往前走了三十多里，路过几个不知名的村子，这边就可以看到浩瀚嫩江了，作为松花江的支流，嫩江现在水势暴涨，泛滥的洪水冲出河道，连绵成一片足有几十平方公里的巨型水泡子，将通往曹家集的路都给淹没了。
没法子，众人只得绕了个大弯，等到了曹家集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时分了。
孙建平还从来没来过这边，也没见试过嫩江的水势，甚至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汹涌澎湃的大江大河！
京城的海河永定河，在涨水的嫩江面前，就像门前的小水沟一样瘦小可笑。
近乡情怯，看到前方茂密的苞米地缝隙中逐渐显现的村落，老曹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连往烟袋锅里按烟叶的手也有些哆嗦了。
“建平还有水没，有点渴了。”
孙建平把牛皮做成的水囊递过去，老曹接过来拔掉塞子，咕嘟嘟干了两口，吧嗒吧嗒舔舔舌头，“还是咱们咕噜河的水甜啊！”
“叔，是不是前边那个屯子就是了？”
驾驶拖拉机的罗世红大声喊道，老曹嗯了一声，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小村子，一只手不经意按在孙建平的手背上。
曹叔的手是典型的庄稼汉的手，麻麻癞癞全是老茧，一点也不圆润。老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知道他在紧张些什么。
“叔……”孙建平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老曹紧张的脸色慢慢舒展开来，长长叹了口气，“建平，你带小镜子了没？”
“带了，咋了叔，是不是染了头发觉得自己都变成年轻小伙了？”
孙建平笑着揶揄他，被老曹拍了一下，“这孩子，跟你叔俩也闹，我十二岁那年跟着你爷来二马架，他给李大善人家当账房先生，后来娶你曹婶的时候回去住了一年，再就是……”
咣当一下，拖拉机经过一处被水冲刷出来的大坑，车斗猛地颤了一下，把爷俩直接给弹飞起来，也把老曹下半句话给噎了回去！
“我曹婶也是这个屯子的？”孙建平心里暗道这不是闹呢么，那你娶后老伴还敢回来请人家过去喝酒？
不怕人家堵门口揍你……
不容他多想，拖拉机三拐两拐就进了曹家集，这个屯子的规模可远远超过二马架，都赶得上一个镇的规模了！
不过看路边人的穿着打扮，曹家集的百姓想来过得也不是很富裕，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缝着大大小小的补丁，有些小孩子们上身套着一件不知道是哪个哥哥穿剩下的汗衫，光着小屁屁，正蹲在路边的水坑里玩水，看到拖拉机过来了，纷纷站起身，一脸稀奇的往车上看。
老曹看着路边的景色，和十几年前回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越发破败了，村口的大柳树还立在那，枝繁叶茂，被风轻轻吹起的柳条似乎在向远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