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面容儒雅俊逸的青年书生坐于条案前,借着灯火低头看书信。
可始终是有些心神不宁,皱起眉头来,脸显出愤愤色,把那书信揉成纸团,随手便扔向窗外。
“鞑子欺我朝无名将勇卒乎?阁内诸老又怎这般缄言避战……”
孙彦话一说出口,便自觉失言,但万幸是在家中书房,这般牢骚,也没人听见。
方才他所看之书信,乃是其和友人士子所结文社“梨园社”所传达。
新明一朝,文人结社之风兴盛,多是以文会友、诗酒唱和、清议讽时。
当初结社之时,议定社名,因恐触犯了昭烈帝与秦国公宁国公梨园三结义之典,本不欲定“梨园社”之名。
后得遇二皇子,经其勉励释疑,遂确定“梨园社”。
前些日子社员听闻北边与鞑子榷场之争议,义愤填膺之下,遂到官邸前上书抗议,绝食明志。
孙彦作为社中翘楚,当然义不容辞,连去十几日,人都饿瘦了一圈。
但是阁中的阁老们竟是面都不露一面,甚至还被靖安司的锦衣狗给请回。
社中其他士子锲而不舍,孙彦因气恼失望不过,没有再去,却依旧通过书信了解情形。
“昭烈帝一朝时,何等的中兴意气,长生公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子龙公匹马单枪闯军救后主……可怎到如今,这般退缩,岂不闻髀肉复生之典故?”
孙彦长叹一口气,久久不能释怀,但此时他心中,却仍有其他的烦心事。
十数日前,那鬼面靖安司千户入府搜查之事依旧历历在目。
孙彦从父亲那得知消息,原是那国子监藏书楼之案,因父亲与那薛焕甚有交情,薛焕又是一个来历不清的,所以受到波折。
孙彦本来放心,可这几日,突然又爆出那薛焕竟和宣德元年马逆一案的遗腹子,以及西南朱贼有联系,而且一下就波及到了朝中数位大员……
本来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是断然不会参与这种谋逆造反之事。
可这种政治风波,多有党同伐异之事,清白与不清白,怕不是由父亲说的算……
此刻正是内心烦躁忧虑之时,侍读的小厮推开门进来,推门进来,轻声呼喊道:
“公子公子。”
“何事?”孙彦耐住性子问道。
小厮道:“那新年表少爷,又回来了。”
孙彦下意识答道:
“新年表兄回了便回了,看望自家母亲,有什么不对的?”
那小厮却奇声道:
“这次表少爷可不一般,他身上竟是穿着那靖安司的飞鱼服。”
“什么,飞鱼服?”
孙彦怀疑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望向小厮,一脸惊色问道:
“他真的入了靖安司?”
那小厮点头答道:“可不是吗,此刻他正穿着那身气派官衣,陪姑奶奶叙话呢。”
一听得这话,孙彦不由得想起十数天前,那李新年醒来时,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弃文从武,报效家国……
当时孙彦还以为这表兄是在吹嘘,可谁知道第二天,他竟和上门搜查的靖安卫打的有来有回,好像还得到了那位靖安卫的赞赏,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后来他加入兵马司做起了巡街卒,孙彦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从基层做起慢慢升迁,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可是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怎么就从兵马司的巡街卒,摇身一变成为靖安司的人呢?
这升迁的速度,未免有些太惊人了吧。
蓦地孙彦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又想到那日靖安司鬼面千户入府搜查之事……
“若是如此,何不去和新年表兄言谈一番,请他在靖安司内部打探一下薛焕这件案子的首尾,会不会波及到自家父亲……”
心念至此,孙彦当即准备起身,去那小院寻新年表兄。
可又想到此时夜色深沉,表兄晚间归家,定是思母心切,自己现在上门打搅,岂非无礼?
又打听到自家父亲竟然还在平康坊中饮酒玩乐,不由得无奈摇头。
只好耐心就寝,安心熬过此夜,待到第二天公鸡报晓,穿好衣衫,用过午饭,便往那小院行走。
经过小院青砖矮墙时,孙彦听到里面传出“嗖嗖”刀剑破风之声,侧头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喝彩。
见那院中毛竹前,一身穿青衣的挺拓男子使一把错金牛尾刀。
步伐严谨端凝,刀锋或劈或砍或斜抹,一招一身甚有章法,刀光亮银闪眼,舞的如一团雪白光圈,甚是好看。
舞刀之人不是别人,自然是孙彦的表兄,李新年。
李新年听到喝彩声后,便当即收刀立住,回头一看,是表弟孙彦,便将他礼貌请进。
孙彦笑道:“表兄今日怎么这般得闲,有功夫在晨间舞刀。”
李新年道:“今日休沐。”
今日确实是他休沐之日,不然就算昨日心中再烦闷,他今日也肯定是要穿那身小旗公服去巡街的。
二人在院中一番寒暄后,孙彦谈及正题,道:
“听说表兄昨日穿一身靖安司的飞鱼服回来,竟是加入了靖安司,真是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