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乾程和那位姓郑的靖安司百户带着众人过来时,小院里的场面让他们有些愕然。
似乎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小院中有些凌乱,满地的竹叶松针散落,斑驳绿墙上有一道不深的划痕。
秋日的晨风有些凉意,那长身玉立、英姿勃发的白袍男子站在满地郁青中,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对神华内敛的眸子紧紧盯着身前的对手。
手中长剑的锋利剑尖上有几滴殷红血珠缓缓滑落。
这和之前那十几日,躺在病床上的瘦弱男子几乎是两个人。
孙乾程心念一动,能把靖安司的靖安卫打伤,自己这外甥功夫不差啊。
他的目光流转到院中的另一人,那人红脸上流露出羞赧,震惊等情绪混合在一起的不堪神情,握着牛尾刀的那只手上衣衫被割破,露出还在淌血的浅浅伤口。
孙乾程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鬼面靖安司百户,突然大骂一声:
“好畜生,你可知他是谁嘛,竟把靖安司的兄弟给打伤了,莫不是生病把脑子弄坏了!”
李新年自然听得出自己这位舅舅话中的提醒,也终于知道眼前这名和自己切磋的红脸汉子是什么身份了。
平心而论,确实是自己有过错。
刚才在和他交手的过程中,李新年明显可以感受出这人有所保留,除了第一刀之外,没有用那传说中的强横真气。
而自己在感受到这具身体肉身加强buff的强横之处后,竟是越打越生猛,越打越振奋,把平生所学剑技尽数施展。
一不小心,竟用刺破了这红脸汉子的手臂。
虽然刚才是这红脸汉子先动的手,但是从记忆里的某些传闻来看,靖安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李新年观察了下周遭状况,除了己方数人外,六七名身着黑底银边绣鱼袍的魁梧男子鱼贯进入,手中按着牛尾刀,隐隐呈包围之势。
而且这些喜欢抄家的杀呸们一大早就到舅舅府上,后面是怎么个情形还不清楚呢。
得服个软,不然这事情恐怕没那么好糊弄,别给自家舅舅添其他麻烦了……
心中念头一转,李新年收剑归鞘,拱手朗声那红脸汉子道:
“这位官爷,小人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那红脸汉子却大喇喇打断道:
“说什么文绉绉的歪话,你不通真气就能打磨出这一身惊人技艺,大爷和你打得爽利,莫说开一个口子……”
“住嘴!”
红脸汉子话未说完,那一直冷眼观察着李新年的鬼面靖安司百户发出一声暴戾的厉喝。
“老子派你过来是要你搜查线索的,不是让你过来和人比斗撒欢的!”
“比斗也就罢了,还比输了,还不嫌丢脸吗?”
红脸汉子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脸上豪气干云的表情瞬间消失,嗫嚅一声,“头儿……”
鬼面靖安司百户却不再理自己这个下属,按着腰间错金牛尾刀,缓步朝李新年走过来。
“李新年是吧,那个愚昧清流李平山的儿子。”
李新年看着他鬼面上狰狞图案,只觉一股凶厉之气渗出,但是冷厉的声线却让李新年听出一丝嘲弄的意味。
没有丝毫犹豫地回复道:
“大人,我的父亲并不愚昧,他只是选择了一条少有人会走的道路。”
从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李新年觉得自己这位便宜父亲的为官之道是无可指摘的。
“少有人会走的道路?”鬼面靖安司百户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好笑一般地反问一句,道:
“就是让妻子儿子穷的揭不开锅,跨越千里投奔娘家的道路?”
李新年哑口无言。
鬼面靖安司百户似乎对这个话题也没什么兴趣,接着平静道:
“宣德二年考取秀才功名后,几次乡试皆不第……”
“宣德九年四月,父亲李平山因城破自缢,同年十月往金陵孙家投奔,却在途中生了大病,昏迷不醒……”
“十月二十九日抵达孙家,其后昏迷十五天,直到昨日才醒来。”
听到这里,李新年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孙乾程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他联想到刚才在后厅中这百户盘问的话语,竟有一种自己府上这两个月的生活都在靖安司监视之下的感觉。
靖安司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
“我很好奇的是,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漂亮功夫的,连我的这位兄弟都不是你对手,但你却不会半点真气方面的修行和运用。”
鬼面靖安司百户的语气平淡,李新年却听出了一丝凶厉气,配合他那张可怖的鬼面,让人有些难以抗拒。
李新年看着他鬼面之下那双充满血丝,却不会转动如同死鱼眼般的双眸,俊俏面容平静如昨,声音也没有半分的异常。
“父亲死后的一个月,我遇到了一位老道,就和他学了剑法。”
作为武警,在审讯和被审讯这种事情,他是专业的。
况且李新年本来就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出生一个月后就被送到孤儿院,父亲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鬼面靖安司百户问道:“什么样的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