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同流合污,皇宫会反过来吃掉她。
愈近冬日,原本应该按照才人位份分给她的碳柴被克扣了。梳妆台里的玉镯、银子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禀报到内务府也根本无人管。这些起居方面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每隔五日都必须由不同的宫妃去为皇太后侍疾,当日会由内务府的人提前通知,宫妃方才早做准备。
谭招娣从未收到过通知,次次得知今日轮到她侍疾时,都已是因缺席而被惩戒之时。
她试图向皇太后禀明冤情,可她份位太低了,除去侍疾,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皇太后。
她甚至连谁在针对她都不晓得。
只感觉皇宫里四面八方都是笑脸,人人见面与她含笑,亲热拉着手话家常,就好像皇宫是一个平淡、静谧的养生之所。唯一在平静湖面下翻腾的,可能就是越来越差的生活质量、以及隔差五,偶有听闻哪处宫殿的婢女太监失踪了。
很可怕。
与大西北的真刀实枪刀刀见血不同。皇宫里的可怕,是像冰凉的水缓慢漫上来,叫人毛骨悚然,却又找不到是哪一滴水试图溺死自己。
是夜,谭招娣按照惯例拆去发饰,垂眼一看,梳妆台里果然又少了些物件。
她都不知道是谁偷的。
也查过,最终不了了之。
梳洗完毕之后,她又按照惯例走到寝宫床侧,她娘留给她的那件古董黑金铠甲正被悬挂在墙上,每日都要用干布仔细擦拭护理。
这日也是同样,擦洗完之后,她顺手伸到铠甲里面一摸,面色骤然大变。
春喜!◎()◎[()”她冲完叫道。
春喜慌忙跑进,茫然:“娘娘?”
谭招娣面色难看道:“我放到铠甲里藏着的银簪子呢?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现在簪子不见了,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春喜大惊失色。
“娘娘,您是怀疑我?!”
谭招娣面色游移不定,春喜满心悲切跪倒在地,长叩首道:“自娘娘将春喜从路边捡来,春喜的这条命就是娘娘的。若娘娘不信任,便将春喜扭送到内务府吧,春喜不畏惧被查!”
谭招娣顿住,许久后扶起春喜。
“罢了,你起来吧。”
她在皇宫里待魔怔了,竟然会去怀疑春喜。
() 银簪子失窃,这对于谭招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并不是那个簪子有多珍贵,亦或是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宝林对她而言有多重要——既然银簪子会失窃,是否有朝一日,她母亲留给她的铠甲也会无缘无故失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换句话来说,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谭招娣愈加担心铠甲,几乎每一日夜间都得睁大眼睛看着铠甲悬在身边,才能够安心入睡。
……
……
“所以银簪子是春喜偷的吗?”世子难以置信道:“藏铠甲里——藏那么深都被人给找出来了,若不是提前知道,怎可能啊!”
连星茗道:“看着不像。”
世子问:“那会是谁偷的啊?”
这个连星茗自然无法猜出来,他也只是觉得春喜“看着不像”,并不代表窃贼一定不是春喜。转眼看向铠甲时,他眼前稍稍晃了下神。
后方传来“噗通”一声。
淮南王妃面色不对劲,坐地上了。
萧柳连忙搀扶道:“王妃请凝神静气!勿要被障妖幻境中的事主情绪影响到。”别说淮南王妃了,就连萧柳自己都有些冷汗淋漓,说话间时不时要瞥一眼铠甲,像是生怕铠甲平地消失。
他们都被谭招娣的情绪影响到了。
长年累月都在担心失窃,丢失的银簪子几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骆驼目前尚未垮下去。
在谭招娣合衣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铠甲看时。连星茗上前,迈步踏过她视线的所经之处,走到了铠甲的面前。
就像走过了无数的岁月与沧桑变换。
“小将军,好久不见。”连星茗眼眶微红弯了下唇角,抬手轻抚铠甲,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傅寄秋。
连星茗头也不回,静了几秒钟,道:“你可知我是怎么认出白羿战甲的?”
傅寄秋说:“如何。”
连星茗指尖点了点铠甲侧面,笑道:“这里刻着半个字——”为何是半个?就像他当初在白羿祖宗名牌上刻“连星茗到此一游”一样,年少时不懂事,白羿的战甲刚做出来,连星茗就已经抢占了最好的地界,打算在上面刻字了。
被早有准备的白羿给拦了下来。
因此他只刻了半个字。
就这,白羿当年都气了个半死,阴阳怪气了他数十天不止。
“物是人非啊。”
连星茗看着铠甲,轻轻道。
他身形微晃了一下,右手臂立即被人扶稳,傅寄秋正要开口说话,左方向也压过来一道身影,捷足先登。
李虚云从左边扶起连星茗,垂睫看着他道:“铠甲不会丢,只要诚心,你就能将它找回来。”声音温和,自带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另一边,世子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