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衣食无忧,她便不做他想。
荪歌傻眼,总觉得这一幕在无数话本子里演过。
一般情况下,这个场景,都是苦肉计,然后男主角从天而降,救助柔弱不能自理的妾室,然后不由分说斥责正室蛇蝎心肠。
不过,她该怎么告诉宁姨娘,她跟李格非之间薄如纸的情意配不磕的这么瓷实的头。
瞧瞧,这光洁细腻的额头都不完美了。
怪可惜的!
“宁姨娘,爱惜自身,方为正理。”
“靠伤害自己获得的一切,都不值得称颂。”
“我这番话不是以正妻的身份在训斥你,只是同为女儿身的劝告。”
荪歌叹了口气,目光幽深。
在等级森严的不平等社会谈平等,何其艰难。
她只是想力所能及的为身边人带来一道曙光。
常年游走在京城贵妇圈的宁曦,对各种阴私手段都不陌生,瞬间便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不合时宜,让主母误会了。
宁曦抬起头“夫人,官家给老爷派了公差,近半旬都不会回府。”
“妾之本心,夫人日久可见。”
她是真心感激老爷给予了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度过生活。
也真心感念,能得遇一位有容人之雅量的当家主母。
荪歌垂眸,良久没有言语。
她发现,她有些看不懂宁姨娘了。
能在京城交际圈长袖善舞游刃有余,便说明宁姨娘有一副玲珑心肠,且不缺手段谋略。
可在她面前,宁姨娘从一开始就简单直白。
不过也对,真正聪明的女子是不会泥足深陷于宅斗之中,蹉跎一生的。
哪怕为姨娘,也会想方设法安身立命。
不得不说,宁姨娘是她入京后遇到的第一个惊喜。
啧啧啧,也不知李格非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娇妻美妾,一个赛一个的美艳,一个赛一个的贤惠。
儿女双全,且贴心乖巧,要才学有才学,要品貌有品貌。
说到底,李格非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荪歌望着宁姨娘,美眸之中流光溢彩“无需惊慌,也无需猜忌。”
荪歌想方设法令宁姨娘安心。
明明是一个才貌俱加又能力出众的女子,可偏偏因为她的到来,如受惊的鸟雀,惶惶不可终日。
宁姨娘,不会是个例。
“你且安心继续主持中馈,遇事若有不绝,就与照姐儿商量着来。”
荪歌算是看明白了,她越是客气,宁姨娘就越是惶恐,倒不如她摆出女主人的架子,直接吩咐。
送走了可人儿的宁姨娘,荪歌长舒了一口气,懒洋洋的挪步到软榻,斜靠着,眯着眼睛,灌了口凛冽够劲的烈酒。
李清照轻嗅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酒香,虚心请教“阿娘,您不担心宁姨娘喧宾夺主吗?”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虚妄,求不得。
就连写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一代才女卓文君,都阻止不了司马相如的游离。
荪歌将酒壶放在一旁,对着李清照招了招手“照姐儿,世情如此,国法如此,一妻多妾恐难改变。”
荪歌不愿在李清照面前勾勒虚假的蓝图,否则来日,一旦李清照心动,都是劫难。
“为娘的心志从不在后宅,琐碎之事有人操持,是为娘幸事。”
“再者说,她合为娘眼缘。”
说到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归到了玄乎其玄的合眼缘。
见李清照依旧难掩担忧,荪歌顿了顿“照姐儿,你该相信阿娘,阿娘够强大。”
自身强大,才是底气所在。
许是烈酒头,荪歌眼神有些飘忽,拍了拍软榻空着的位置“照姐儿,坐,为娘今日给你讲一个人生哲学。”
李清照依言坐在了荪歌身侧。
“照姐儿,世间万物发展的动力和源泉是矛盾的同一性和斗争性。”
“没有同一性,自然就没有斗争性。”
“只要你不断的强大,站的足够高,曾经那些扰你担忧的俗事俗人,便无法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她们都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曲高和寡,如此理。”
照姐儿明亮如水的眼眸中出现茫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阿娘口中听到新鲜古怪的话了。
过于数年的经验证明,阿娘绝不会无的放矢。
李清照微微蹙着眉,口中小声呢喃,不断重复着刚才那几句话。
荪歌没有催促,继续慢悠悠的饮着壶中的美酒。
半晌,眼睛一亮“阿娘,我懂了。”
“如我是食不果腹的穷苦之人,我就会羡慕甚至嫉妒身旁能吃饱的人家,但对天潢贵胄,只剩惶恐,向往。”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与高高在的天潢贵胄毫无可比性,也就是阿娘口中的没有同一性。”
荪歌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赞赏的看向李清照“孺子可教也。”
这照姐儿还真是一点就通,伶俐的很。
荪歌无比好奇,此生有她加持,照姐儿究竟会走到何种地步。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