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跟在龙马真光身后走进了神社朱红色的大门,刚进门,他头一偏,就先看见了在神社门口附近用神官们的身躯堆成的小山。
“少主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感受到身后的源稚生停滞的脚步,龙马真光淡淡地说。
老神官领着源稚生来到了本殿之前,拉开了本殿的木质拉门,在本殿内壁所绘的妖魔神鬼战争的浮世绘之下,一双熔铁般的金黄色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向了源稚生。
君王的赫赫威严自殿中如狂龙一般向源稚生咆哮而来,源稚生只觉得自己在与一条森严的古龙对视,以致于他控制不住地就要后仰闪避。
但在他后退之前,那股汹涌澎湃如巨浪一般的威严又消失了。
因为殿里的人站了起来,他自浮世绘影壁下往外走了几步,这让他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了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下。
源稚生睁大了眼睛,刚刚释放了那样威仪的人,竟然是个头扎布巾,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确实还穿着拉面师傅才会穿的那种麻布工服。
但比起惊讶老人的工作,他更惊讶的是,这位老人家看起来,有点眼熟。
可源稚生并不喜欢吃拉面,他也压根没见过什么拉面师傅。
“你就是源稚生?”在源稚生打量老人时,老人也在打量他,老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的脸上,顿了一顿,随后又落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有着源氏家纹的蜘蛛切上,“源氏的最后一个人不是在明治维新以前就已经死掉了吗。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家族的长老们在山里找到了我,他们认为我有源家的血统,所以将我迎了回来。”源稚生回答。
“这么说,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是。”
就在源稚生点头时,殿里的老者忽地动了,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内,下一瞬,一道银光划过昏暗的本殿,朝着源稚生的脖颈袭来。
在窗外的樱树于风中摇摆,一片樱瓣自花朵上飞出的瞬间,两柄武器就已经相互撞击了多次。
两個身影从本殿的门口闪出栏杆,跃进花树丛生的庭院里,刃光和被风吹落的樱花在空中交错,世间少有如此诗意的场景,世间也少有如此凛冽的杀意。
源稚生是镜心明智流的“免许皆传”,这是个强调走位优美的剑道流派,出过“人斩”冈田以藏这样的剑道大师,而有皇血加持,源稚生自认速度绝对在冈田以藏之上,整个家族里他常态下的速度,谦虚一点说也就略逊完全开启刹那的犬山贺。
可源稚生引以为傲的走位却被对面那个老人给死死地压制住了,因为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刀在老人手里只是简单的劈斩,但攻势却仿佛暴风骤雨,而在风暴之下的源稚生只能采取守势。
守远比攻更消磨体能和意志,若是一直保持守势,他撑不了多久。
源稚生心念一转。
两道虚影猛地弹开了,一左一右落在庭院里最大的百年老樱树下。
站在右侧,扎布巾的拉面师傅气定神闲。站在左侧的源稚生虽然面上看着并没有太狼狈,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蜘蛛切正在不断颤抖,或者说,握着蜘蛛切的手正在不住的颤抖。
只有直面对抗的人才会知道,老人每一记简简单单的顺斩,力量都重得好像要劈开整个大地。
“这就是这一代的皇血?”老人皱起眉,“小子,你最好是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否则下一次,我的刀就会砍断你的脖子。”
“虽然不明白您对我的杀意从何而来,但很抱歉,我还不想就这么死。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做完。”源稚生神色平静地回答。
他从身上的长风衣下撕下一块布条,一端咬在嘴里,一端缠在握着蜘蛛切的手上,咬着绳结拉紧,将手与刀牢牢束在一起。黑色的眼睛中慢慢亮起了金色的光点,源稚生的全身上下每个骨节都爆起清脆的响声,肌肉缓慢收紧又放松。
沉雄有力的呼吸声在庭院里响起,一头猛兽于这方天地间重获新生。炽烈的黄金瞳燃烧着燎原的战意,紧盯着对面的老者。
庭院里的樱花因为感受到蜘蛛切上传来的寒意而颤抖起来,在樱树枝叶的沙沙声传入耳中的瞬间,源稚生猛地踏地,化作一道虚影攻向对面的老人。
他用出了剑道中危险的禁手,心形刀流·四番八相。
四种进攻,八种幻象藏于这一刀之间,凛冽至极的杀气凝聚在刀锋之上。
这是杀人的剑术,只在古流剑派中还有传承。在明治维新之后,讨巧的竹剑被发明出来,取代开刃的武器,成为了剑道研习的主流,剑术也从杀人术变成了优雅上流的传统文化。
但在明治维新以前,在武士们提着刀就要随时杀人,或是被人杀死的时代里,剑术并不优雅体面。活不下来,到地狱去优雅有什么用?而只要能活下来,哪怕再肮脏的手段都值得歌颂。
因此古流杀人剑极阴森,极狠辣,它不讲究防御,它讲究的是,在自己倒下之前,将敌人彻底杀死。教源稚生杀人剑的老师曾告知源稚生,使用这样的禁手,人便与恶鬼无异。
而此时拿着刀的源稚生不仅是恶鬼,更是渴血的狂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