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是高看我了,”她忽然摆出往常天真的模样,“我不过一介女儿家,比不得你们男人能考取功名,我能有什么本事呀。”
她装,姜鸿轩也不恼,“你瞧着咱们爹爹,考取功名也不晚,如今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妹妹自谦没本事,可家里多少人就指着你?”
忽而他目光落在姜念手中木盒处,“当年大夫人身边,是有两个陪嫁女使吧。”
连他都提起这一茬。
姜鸿轩比她大四岁,自己娘亲难产时,他应当已经九岁,将近十岁了。
十岁的孩子,能够记事了。
“哥哥想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说吧。”她略微停顿,又说,“我会记得哥哥这份恩情。”
男子正欲开口,身后传来少女不满抱怨:“你跟她说什么呢?这么久!”
今日时候不对,姜念不想被姜默道缠住,也没太多功夫跟人耗。
姜鸿轩只能匆匆道:“要找到采禾姐姐,就得知道父亲当年,如何入的通政使司。”
“我言尽于此。”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姜妙茹不满立在原地等着。
姜念更乱了。
这一趟回来,她失去原先的仇人,甚至找不到仇人了。
可她一刻不能停,马车载着她,又去往听水轩。
几日不见,碧桃倒也习惯了听水轩的日子,只拉着姜念东看西看,问她在侯府可有被萧铭为难。
姜念却是立刻去寻采萍姑姑,把字条也拿给她看。
在葛大夫的调理下,采萍姑姑气色好多了,眼睛也看得比从前清楚一些。
“这……”
姜念焦急等待她的说法。
“姑娘知道,我与采禾也有十年未见,这字像,却也不好说就是她。”
那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关键人物:采禾。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连姜鸿轩都记得采禾这个人?
“姑姑,采禾姑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往事不可追,只能从身边人只言片语中拼凑。
“姑娘不知道,我是林家的家生子,五六岁便跟着小姐。采禾是姑娘做主,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在林府待了不足三年,便跟着夫人出嫁了。”
“其实我们没人知道她的身世,问起她父母祖籍,她都说忘了,一直管人牙子喊义父。”
“可我也看得出来,她一定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爱吟诗作赋、读书写字,无论带到哪儿都极为体面。于是夫人想做主,过几年抬她的位份。”
“却不想……”
却不想,自己压根没能等到那一天。
若说人如其字,旁人口中的采禾,似乎的确就像那九个字。
清秀,娟丽。
现在又有姜鸿轩提供的线索:姜默道的仕途。
“姑姑,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这是她不知第几回,向白刃询问找人的事了。
找采萍不过几天,轮到这采禾,画像都给了,却还如登天一般难,白刃面上也挂不住。
“姜姑娘,会不会是哪里出了岔子啊?”
比如说,采禾已经死了之类的。
姜念不是没有猜想过,但她绝不希望线索这样断掉。
“对了姜姑娘,要不你再留会儿,爷这几日好不容易得闲,梧桐说是要来听水轩小住几日的。”
姜念摇摇头,她哪来精力应付谢谨闻。
“若是爷想我来,那再同我说吧。”
然后她立刻跑了。
被谢谨闻遇上,可比被姜默道缠上更费劲。
她掐着点,回到宣平侯府时,堪堪赶上沈渡讲学。
她一直都没说,其实什么《大学》啊,《中庸》啊,都在年幼时偷来读过、背过了。
姜念熬过这一个时辰,才终于能抓着人说:“我有件事求你。”
可这个时候萧珩不能走,他一走,外头伺候的人就会进来。
“阿珩哥哥,你陪我一会儿。”
初遇时的救命之恩,外加上回月下谈心,姜念已将萧珩划分成自己的人,也没什么他不能听的。
沈渡早看出她心不在焉,放了书,就坐在她书案对面。
“你说。”
“我想知道,我爹为何这么多年,仍只是通政司一个八品经历?”
照说正经科考上来的人,又是二甲进士,就算没入翰林院,也该仕途稳妥,不至于四十岁仍囿于八品。
沈渡当初根本不考虑姜妙茹,世家小姐也不愿嫁姜默道,便说明姜默道的确没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还不算太私密的事,沈渡立刻告诉她:“二十年前的通政司,与今朝不可同日而语。”
“太祖初立通政司,经手四方章奏,是为天子近臣。可自打先帝不上早朝,内阁掌事,通政司便开始走下坡路了;再到新朝,才彻底无人问津。”
“你的意思是,二十年前入通政司是好事,只是如今才没落的。”
沈渡颔首。
“那当时谁管这些?我爹若想进,有哪些门路?”
这都是前朝旧事,博文广识如沈渡,也没法一下说出来。
“给我几日,我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