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平亰已经很热了。
月上柳梢头,街头还挺热闹,提着篮子的卖花姑娘穿梭在夜来香格蕾大饭店外面,篮子里是香气浓郁的栀子花。
霍櫂买了一篮子花,又买了几包糕点,去了穗安的家。
柒柒来开的门,一下子就扑到了他身上。
“爸爸,柒柒好想你。”
现在的柒柒已经六岁了,在穗安开办的女子学堂念书,她开朗活泼,就像个小太阳。
霍櫂还跟小时候一样把她抱起来,“爸爸也想你。”
小土豆晃了晃手里的糕点,“小姐,司令给您买了您爱吃的玫瑰膏和栗子酥。”
“那买了妈妈爱吃的鲜花饼了吗?”
“买了。”霍櫂声音有些哑。
他不是第一次上前线打仗,可这次不一样。
他很舍不得柒柒,可他更希望柒柒,还有千千万万的孩子能坐在学堂里,有书读,有糕点吃。
“你妈妈呢?”
“她在书房里。”
霍櫂放下她,“跟土豆哥哥玩,我去找妈妈。”
柒柒很乖的点头,“不过你不要惹妈妈生气呀,今天在在姨哭了好久,妈妈也陪着哭,眼睛都肿了。”
霍櫂有些出神。
她能为了张怀风哭,那自已呢?她会哭吗?
书房里,穗安正在算账。
她算自已还有多少钱,想要买些武器给青和会的人,这样即便有什么意外,也能保护自已。
以前觉得自已很有钱,可这么算下来,还真是不够使呀。
她正叹气,霍櫂推门而入。
“在烦什么?”
“什么味道,好香呀。”
霍櫂见没被轰出去,就把藏在身后的花拿出来,“送你的,栀子花。”
穗安没拒绝,拿了个青花瓮来,一支支的往里面插。
霍櫂拿起她的账本看了看,“账上钱不多呀,你缺钱?”
穗安把自已的想法说了,霍櫂沉吟片刻,“等明天我让钱柜给你送批武器来。”
“还是别了,你们自已也缺。”
“不差你那一点,这些年你的钱全投在医院上,又帮我们搞了那么多药品,这些是应得的。”
穗安也不跟他客气,倒了一杯茶给他,“你的眼睛怎么样?”
霍櫂在穗安假死那年因为在火里待的太久,不但烧毁了半边脸,眼睛也出了问题,每次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不但头疼,眼睛也又疼又灼热,眼前血红一片。
他一直忍着,不敢让人知道他这个毛病,怕给人可趁之机,可一年前跟滇南军鏖战那次他被流弹击中,子弹嵌入头骨,给他直接干失明了。
钱柜不敢声张,求到了穗安面前。
穗安亲自给他开颅取子弹,顺便给他治了下眼睛。
这一年多,一直用药。
霍櫂摸了摸眼睛,“已经好久没疼了,说起这个,我还欠你的。”
穗安挑眉,“嗯?”
“当年你说,要是我求医,就一步一叩首,跪到你面前。”
穗安笑了笑,“以前心有怨气,现在无爱无恨,倒也不必。”
听到无爱无恨,霍櫂心口一窒。
他把手放在胸口,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只是我的遗书,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从城门口开始,一步一跪,走到你面前来。”
求婚,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穗安看着写着遗书的信封,手指蜷缩起,压住声音的颤抖,她淡淡道:“别给我,你有……”
他什么都没有了。
两年前,他祖父去世,在祖父的葬礼上,他父亲联合他二叔的儿子制造政变绑架她和柒柒,惹怒了他,给他一锅端了。
他杀红了眼,那些不听话的亲戚,他杀的杀扔的扔,从此除了柒柒这一个亲人,就再也没了别人。
穗安把信拿起,“我就当替柒柒给你保留,我不看,等你回来。”
无论恨他与否,他都是英雄,不该死。
霍櫂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放肆还没说出来,就听到他说:“从顾先生提出全面战斗后,桑军就加大了打击力度,想要在三个月内全面拿下,他们派战舰冲过海防线进攻江东,想要摧毁我们的经济中心,从而逼迫燕都,顾先生想要全线出击,把他们狙击在江东。”
穗安心颤不已。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妇女,这些日子整天看报看地图,知道这场战役的重要意义。
可桑国有重炮和战车部队,海空方面,更是有多个陆海军航空队支持地面部队作战,那肯定是一场相当艰苦的战斗。
手里的遗书忽然有千斤重。
穗安努力平复情绪,“你先坐下,我给你看看眼睛。”
霍櫂很听话,坐下后微微仰头,“你轻点儿。”
穗安知道他是为了活跃沉重的气氛,可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表现的轻松,她的心里就越沉重。
并不是因为她还在意他,而是这几年她在他的协助下办医院开学堂,做成了不少事,他们已经可以跟合作的朋友一样相处了,朋友去打仗,她自然不好受。
而且哪怕不是朋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