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了。”
分堂后院内,日头偏西,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在黄绿相间的屋脊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那少年长身玉立于枝叶繁茂的桑梓树下,眉目清俊,秀若青山,神色温和澹然,哪有半分昨日凶残嗜杀的戾色,楚禾一时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可想到他眼神淡漠地扭断温檀的脖子……她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温檀和那几个邪修都是咎由自取,可这少年说杀就杀,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般狠辣果决,实非常人。
云晨点点头,淡声道:“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人进来。”
楚禾不敢怠慢,恭敬地应了声“是”。
结果话音刚落,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粗壮的怒吼:“你个天杀的郭富贵,还不快给老娘站住!!老娘今天要是不宰了你就不姓孙!”
只见一个身着短衫的瘦小汉子飞叉叉地跑进了后院里,身后还追着个身形魁梧,拿着扫帚的矮胖女人。
男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哭忏:“伢他娘,你可饶了我这次吧!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再犯了!”
那女子虽肥硕,动作却十分灵活,一把没剩几根须的扫帚被她抡的虎虎生风,只把那瘦汉抽的到处爬窜。
“以后?还有以后?那李家的寡妇就那么招你稀罕?见天的往人儿跟前凑!怎么就没美死你这老不羞的混账玩意儿呢?还跑?往哪儿跑!”
这处院落本就不大,两个人一追一逃的,打翻了不少物什,只把小院子里搞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许是打的过于忘情,连屋檐下站了两个人都没看见。
“处理了。”少年只看了一眼,便淡然转身进了里间,啪地一声扫合上了门。
楚禾心惊肉跳地抬头,处……处理了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让她杀人吧?
楚禾吸了口气,冷肃了脸色,喝斥道:“住手!郭厨子,孙大娘你们二人这是在作什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两人追打了半天此时才看到楚禾站在那儿,魁梧女子看到有人,把扫帚一扔,直接往地上一歪,哭天喊地道:“哎哟,楚姑娘唉,您可得给我评评理呀……”
这两人是分堂主的亲戚,平时在堂里干些杂活,都只是普通的凡人。女的凶悍,男的好色,隔两天就会打闹一次,楚禾先前便在分堂住了月余,对此也算见怪不怪。
但现在……
她既尴尬又惊悚,赶忙将他二人驱散,生害怕那少年又重现一次昨日的场景。
厨房里,姬怀朔震惊,困惑:“你到这儿来干嘛?你不会想给你师妹做饭吧?不是吧?你还会这个?”
云晨没理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鲜灵的食材堆放在灶边,挽了挽袖子,正要处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现在已进阶化神,对神识和灵力的掌控都绝非金丹可比,既是如此,说不定可以……
想到这里,少年闭上了眼睛。
他微微凝神,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随着意念转动,周身忽起劲风,吹动鸦青色的长发。
那风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了一道无色的旋涡,环绕着将他的身体凭空托举了起来。
无凭无仗,不借助任何器物只身悬空,果然只有化神期的修为才能做到。
少年悬浮半空,盘膝而坐,自视内府。
他丹田里的灵力已不再纯粹,黑色的魔气混杂其中,斑驳杂乱,并且这些魔气都不算温和,在丹田内横冲直撞,把原本的灵力都引得浮躁。
云晨皱了皱眉,试图将这些魔气分化剥离,结果二者却融合的越渐紧密,直至密不可分。
随着魔气的融合,他心底也涌起了沉闷如雷的暴躁,黑气于眉心若隐若现,一种极度嗜血的渴望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想要杀人,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碾碎成齑粉,让天地间所有的东西全都消失殆尽……
神识轰然散开,织成一张黑色的大网,撒在整座城镇上空。
脑海中嘈杂不断,浮现了无数个场景和画面。
穿着布衣的青年挑着担游走于街头小巷,嘴唇干裂,满头大汗,仍旧不停吆喝,“酸梅汤咧,好喝去暑的酸梅汤咧……”
客栈的酒保与客人发生了争吵,被泼了一钵水,随即与之扭打了起来。
秦楼楚馆之中,锦衣华服的男人软倒在温香软玉的美人怀里,享受着对方的服侍。
学堂里,阵阵的读书声。
巷陌里,打骂孩子的声音……
他甚至看到了刚刚在门口打骂的那对男女。
男人跪在地上,抱着女人的膝盖指天发誓不会再犯。
女人抱着胸高抬着下巴,一副绝不原谅的姿态,可没过多久却又被男人哄的眉开眼笑,扭着肥硕的身躯将他扶了起来。
……
这一切,若是他想,可以顷刻毁灭。
然而,一抹神识却悄然探进了一间小小的屋舍。
绿油雕花的吊窗半开半阖,隐约可见修竹山湖之景,阳光疏落进来,漫上床榻,给那道纤漫娇娆的身影渡了一层温柔的涟漪。
那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