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裴罗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无礼!你们汉人《左传》中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老夫又怎会因你一句恐吓的话就轻易改变军国大策?”
江朔将手中布卷握得更紧了,他知道骨力裴罗的武功非同小可,防备着其突然暴起动手,叶护忙打圆场道:“溯之,汗王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和程千里的对话,不知道你听到没有?回纥可并不准备出兵攻唐。”
湘儿插嘴道:“甚程千里?他不是叫程昂么?还有你们怎么称他为将军,他本江湖中人,何时成了将军?”
叶护道:“这是安禄山帐下的程千里程将军么?你们又怎会认得他?”
江朔叉手道:“叶护大哥,实不相瞒,此人原是江湖盟五湖主之一,后来他左右挑拨,引发江湖盟内斗,东窗事发之后他便逃的无影无踪了,我们最初北上其实是为了追查此人的下落,不料一路横生枝节,越走越远,绕了一大圈,没想到甫一到北海就撞到他又在这里挑动汗王入侵大唐。”
叶护道:“还有此事?我们从五阮关进入河北道之后,就发现长了尾巴,被人盯梢咯,但对方既然不现身,我们也不说破,只管自己一路南下,到定州恒阳找了石匠,才知道大唐边关控制甚严,胡商进入中原虽然容易,匠人要离开大唐却是千难万难。”
江朔点头道:“我听说太宗贞观年间,高僧玄奘法师去天竺取经,应未得唐皇准许,便私自离开了长安,被困在瓜州玉门关无法离境,后来他悄悄潜出关城,横穿杳无人烟的莫贺延碛,历经九死一生才到达西域高昌国。”
独孤湘道:“嗯,这事儿我听爷爷说过,当时的瓜州刺史独孤达便是我祖先呢。”
叶护道:“可惜没有一个工匠愿意同玄奘法师一样冒险出关,既然招揽不到石匠,我们便准备回朔漠,由于背后有人跟踪,我们便折而向西穿过井陉进入河东道,进入河东道后,那尾巴果然不再跟随了,想来这小尾巴是范阳那边派来的。”
江朔道:“河东道在太行以西,而河南道则在河水之南,可谓背道而驰,你们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叶护道:“穿过井陉,到了北都太原府,爷爷忽然又改了主意,说来都来了,莫如先不回朔漠,乘此机会带我们在大唐游历一番,让我们两个也多涨涨见识。我们在汾水放舟再度南下,这时候可又被另一批人给盯上了。”
独孤湘道:“又是谁?难道是河东节度使的人?”
江朔却已经明白了,道:“湘儿,定然是我们漕帮的弟兄,按脚程推算,汗王和两位小王子到达太原府的时间和谢、卢、萧三位大哥达到的时间差不多,他们在飞狐陉见过三位,在北都又见到定然心中生疑,安排帮中兄弟盯梢也是正常之举。”
移地健道:“原来这次盯梢的人是溯之兄弟你的手下啊,我就说比范阳的那帮蠢家伙可是高明多了,范阳的尾巴跟了上百里也不换人,怎能不被发现?河东人可就聪明的多,至多十几里必定换人,且盯梢之人有扮作船工、有扮作渔人、也有扮作贩夫走卒,不管什么做的什么行当,行动举止可都看不出破绽,我们一度也怀疑到底是不是有人在盯我们的梢。”
江朔道:“想来这必是卢玉铉卢郎的安排,不过有一点,移地健大哥你可是误会了,这些人并非扮作河边的百工,他们原本就是做这些行当的,漕帮内都是靠河吃饭的百姓,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叶护道:“原来如此,我们原道走水路难以跟踪盯梢,原来却是正中漕帮下怀。我们见一直甩不掉跟踪监视,在绛郡弃舟登岸,穿过太行八陉最后一陉’轵关陉‘,进入怀州河内郡,渡过河水之后,原想着去河南郡雒阳城,但一过了河水竟然又被人盯上了。”
江朔笑道:“水边都是漕帮的势力,只要和水路交通有关,便有漕帮的眼线,你们可不是又被盯上了么?”
移地健懊恼地跺脚道:“原来如此,我们怎么没想到……”
叶护却无懊恼之色,神色自若地道:“我们再一次临时改变主意,从河阴顺汴渠南下,现在看来可又是自己在往漕帮的天罗地网里撞呢……到了宋州睢阳郡,爷爷说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要去曲阜瞻仰一下孔圣人的孔庙,才又向东东进入兖州,却在暇丘遇到了程千里,他说奉安禄山之命邀我们去范阳一聚,爷爷可没有答应,程千里又问我们下一步的行程,爷爷说要来北海拜访李邕,程昂便说他也要来北海见李使君,这才结伴来到此间。”
独孤湘道:“嘿……叶护大哥,你们在中原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我们在北地松漠却是九死一生,没想到最终却在这里相遇咯。”
江朔却问道:“你们可见过李使君了?李使君与程昂本就有隙,怎么突然好了?安禄山许了李使君什么官职?”
叶护道:“我们没见到李使君呢,我们也是今天刚到的北海,程千里说他先去府里打个前哨,至于溯之你说的程千里和李使君有隙为何还能相谈甚欢,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独孤湘嗤道:“定是程昂这贼厮胡说八道,我看他八成压根就没去找李使君。”
江朔道:“不会吧?如果没见李使君,他编造出这些谎言又所为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