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独孤湘瞥了一眼乾运道:“新罗小子,我们能相信你么?”
乾运叉手道:“诸位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能加害诸位大贤呐?”
独孤湘撇嘴道:“那可也未必,恩将仇报的故事我可听了不少。”
乾运道:“诸位有所不知,此番挑衅大唐汉医,原就是安禄山手下谋士高尚的毒计!”
江朔惊道:“又是高不危!”
乾运道:“原来江少主也知道他,这高参军原名高不危,现下已改名高尚了,我父王两年前继位后,便想要仿效唐制,实行汉化政策,但是遇到国内真骨贵族的抵制。”
独孤湘道:“什么骨?还贵族?”
大无信道:“新罗与大唐不同,实行‘骨品’制度,骨品制由来已久,分为针对金、朴二姓的‘骨制’和针对一般臣民的‘头品制’,前者分为“圣骨”和“真骨”,‘圣骨’为直系王族,‘真骨’则为旁系王族。后者则分六个等级,从六头品至一头品。各等级世袭不变,且各等级只能内部通婚,所用服饰、房屋、车马、器具也按等级严加区别。”
独孤湘道:“这可太死板了,不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这样不但国王是世袭的,大臣可也是世袭的咯。”
韦景昭道:“听起来这‘骨品制’和魏晋门阀差不多,不过隋唐以来,天朝开科举,广纳贤才,早就不以血缘定人的高低贵贱了。”
乾运道:“不错,父王道大唐强盛,想要国富民强必须得学唐制,父王想改革,而真骨贵族不想自己利益受损,自然不想改。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高尚出使新罗,道大唐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听说汉医本就源自新罗韩医。他这番论调大得真骨贵族之心,信行师父就是真骨贵族中的医科圣手,道奈何唐医人才辈出,新罗医科虽妙,却无斗法必胜之术呐。”
秦越人点头道:“各地医者本就是各专擅场,又不是比武,哪有什么天下第一之说。”
乾运道:“是了,但高尚道他有让新罗医科必胜之法,还带了个西域番僧,叫什么‘大母猪’……”
乾运说话口齿不清,众人听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大母猪”都不禁哄笑起来,江朔忽道:“哦,我知道了,是大慕阇,阿波大慕阇!”
乾运道:“对,对!就是阿波‘大米粥’……”
乾运说汉话时舌头打不过弯,念不出“阇”字,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但众人也懒得纠正他的发音,湘儿催促他道:“快说,快说,后来怎么样了?阿波这妖僧想必不会出什么好主意。”
乾运道:“‘大木树’的法子,就是移穴和缩骨两门异术,还有就是光明盐这个阴毒的毒药。”
独孤湘道:“这些玩意儿果然都是源自魔教。”
江朔道:“我听赵夫子说过,移穴和缩骨功夫极难练成,没想到新罗花郎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有如此造诣了,实在令人钦佩。”
乾运摇摇头道:“江少主宅心仁厚,料人为宽,却不知魔教自有取巧之法,‘大麦熟’传功之时留下了两种奇药,长期服用之后便能轻易移穴易经及分筋缩骨。”
独孤湘道:“呀……还有这种便宜事?”
乾运惨笑一声,道:“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这两种奇药其实也是极猛烈的毒药,朴道炯本是个精瘦的汉子,服药之后,身高减了一尺,横向却宽了二尺,成了筋肉虬结的壮汉;晦明,原名金会明,他本非沙弥,只是服药之后周身毛发解落才成了这副尊容。”
独孤湘道:“吓……这样自戕己身,可太残忍了。”
乾运道:“信行、道炯、晦明都是真骨贵族,他们为了与大唐一较短长,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或借毒药行取巧之事。现在想来实是心智已迷,深陷魔障之中了。”
韦景昭稽首道:“太乙救苦天尊,魔教害人不浅,信行本是东夷的高僧大德,没想到竟遭引诱堕入魔道。”
乾运道:“归根结底,都是安禄山和魔教的害的,师父所为我本颇为不齿,但囿于师徒名分,才随着师父出使大唐,又来到此处,不想最后师父等一众真骨贵族竟然都被安贼的手下害死在此地!想来他们早有准备,不论这场比试胜负如何,都是要除掉新罗人的。”
独孤湘奇道:“这又是为何?”
大无信道:“湘儿,你不知朝堂内的算计之狠毒,若新罗人胜了,自然要杀了他们,这样虽然手段龌龊却保全了汉医的脸面,可以向圣人邀功;而新罗人输了,为防他们说出幕后黑手,自然也要杀人灭口。”
江朔咬牙道:“安禄山、高不危狠毒如斯,实是令人不齿!”
韦景昭道:“福生无量天尊,世子你心怀仁善,想要保护诸位名医大贤,反而救了自己的性命,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巢承业道:“可是,韦道长……安东都护府离新罗可太近了,虽然信行等新罗人都是燕军杀的,但燕军终究也是唐军,一旦新罗王迁怒于我等,在辽东海上截杀,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啦。”
乾运叉手道:“巢大贤不用担心,我愿为质,陪诸位大贤同行回登州,某乃新罗世子,只要以我为质,新罗海陆各军均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