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人却道:“此地既是大唐地界,新罗人又都被你们杀了,又有什么凶险?还请孙都尉撤兵,我等自己识得回去的路途。”
孙孝哲“嘿嘿”笑了两声,道:“秦大贤有所不知,这北地不比中原,可不大太平呢,常有奚人、契丹等为乱,现下安中丞还在松漠平叛呢,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独孤湘道:“你自己不就是契丹人,谁知道你会不会挟持诸位大贤到契丹人那边去?”
孙孝哲叱道:“胡说,我向来忠于安中丞,从无贰心!”
独孤湘声调上扬道:“哦……原来你只忠于安中丞,不忠于当朝圣人。”
孙孝哲怒道:“哪来的野婢子,在此信口开河!”他有心让手下以弩箭射独孤湘,但独孤湘将辅趚琳挡在身前,无法攻击,他自己可不敢靠近江朔这个煞星,只能和独孤湘隔空骂战。
独孤湘却不动怒,道:“孙都尉,你又是契丹人,又不忠于圣人,叫诸位大贤如何敢和你一起?”
孙孝哲见秦越人站在台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其他医师为其马首是瞻,亦都不动,只得道:“诸位大贤既然不要某护卫,那也不便勉强,请将这新罗世子交给我,我好回去复命。”
独孤湘道:“你要这世子做什么?”
秦越人也道:“我乃景徒,景尊有好生之德,你等杀了信行一众人已是大错,我又如何能看着你们再滥杀无辜?这新罗世子是万万不能让你带走的。”
孙孝哲嘬了嘬牙花道:“啊呀……这可不好办啦……”
独孤湘道:“这有甚么不好办的?你自己上来捉呀。”
石台上有江朔、韦景昭这样的高手,孙孝哲如何会中独孤湘之计?他并不答话,靠在马鞍上,心想,秦越人这老家伙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先困这个老家伙一会儿,看谁先顶不住。
就在此时,忽然山下尘头又起,人喊马嘶甚是热闹,孙孝哲惊道:“什么人来了?”
只听有人高喊道:“孙鼠儿,家乡人来看你啦!”
孙孝哲骂道:“什么家乡人!胡说什么?”
却见一彪人马跃上草坡,这些骑士也都是黑衣黑甲曳落河的打扮,但没戴面具,亦无兜鍪铁盔,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一望而知都是髡发的契丹骑兵。
为首之人对着孙孝哲笑道:“孙鼠儿,不记得你塔里古爷爷啦?”来人正是契丹突举部首领塔里古。
孙孝哲原也是安禄山从契丹捉回来的奴隶,见他生得猥琐,便起名叫“孙鼠儿”,和“李猪儿”、“张狗儿”都是一理,后来孙孝哲的阿娘勾搭上了安禄山,孙孝哲子凭母贵,这才脱了奴籍,做了曳落河的都尉,更是改名“孝哲”,但他这“鼠儿”的名字契丹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拿来调侃他。
孙孝哲见了塔里古,又见他这身装束,心中惊惶不定,道:“塔里古,你怎到的这里?”
塔里古一拍身上的黑甲道:“嘿嘿,这你还看不明白吗?李归仁已在松漠被我们全数歼灭啦,我这身衣甲就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孙孝哲道:“呸,六曜神功盖世,哪是你等鼠辈能灭得了的?”
塔里古道:“本来是灭不了,但谁叫燕军中如你这样的鼠儿、猫儿的内应太多呢?”他身后的契丹骑士们一起哄笑起来,孙孝哲怒道:“众军听令,给我先射死这狗鼠辈!”
然而契丹人距离曳落河尚有两百步远,几乎是臂张弩射程的极限了,孙孝哲身边一队正叉手道:“都尉,我军分散,又离敌军太远……”
孙孝哲骂道:“蠢材,整队集中,跟着我一起冲,先密集射出弩箭,解决了这帮契丹狗再说!”
曳落河武士不愧是燕军中的精兵,他们迅速兜转过来,集中到一处排成方阵向契丹骑士冲去,臂张弩在马匹奔驰之际仍能平稳射出,在开阔的草地上交战比契丹人的猎弓更占优势。
却见塔里古在坡上以手指点,口中契丹语呼喝不止,曳落河武士多奚人,不通契丹语,孙孝哲却听得懂塔里古在喊什么,忙道:“啊哟,不好,快撤!”
话音未落,只见坡下无数箭矢飞起,越过契丹骑兵头顶,飞到半空后开始下坠,准确地射入曳落河阵中,准头极佳,仿佛这些弓矢头上生眼,又似曳落河骑兵自己迎着撞向弓矢一般。
原来在山坡下埋伏有契丹人的长弓手,契丹长弓可以望空曲射,射程比臂张弩更远,只是躲在山坡之下看不到敌军的位置,无法瞄准。塔里古故意带一彪人马上坡,就是为了吸引孙孝哲聚拢部队,并为坡下长弓手指示方向,他方才说的契丹语就是在报曳落河的方位和速度。
曳落河武士骁勇异常,虽有多人中箭坠马,却仍然策马向前猛冲,塔里古仍向山坡下高喊,只见一波又一波的弓矢翻越山坡射来,似乎无穷无尽,弓箭不似弩机,射速有限,不可能连珠射出,看来坡下不知藏了多少弓箭手。
曳落河武士虽被射落了不少,但也迫近了塔里古的骑队,此刻以臂张弩射击,必也能射杀不少契丹骑士,不了孙孝哲先自怯了,伏在马背上道:“贼兵势大,我们先撤!”说着拨转马头就逃,领军之人既然转向,曳落河武士也只能随着转向,手中弩箭一箭也未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