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对谁说。
顾嘉裕作为他肚子里的蛔虫,立刻明白什么似的,接过话茬:“行,哥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人群自动给他分让开一条道,他只管自顾自,散漫地迈开长腿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发现温厘知没有跟上来。
于是站定,往后面看了一眼:“不走么?债主。”
温厘知又被他的目光凌迟了一遍。
心里想着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脚却很诚实,早已经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了,她飞快地踩着噔噔作响的青石板,一手撑伞,一手拎着袋子走到他身后。
狭长逼仄的小巷里,温厘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
两旁灰白斑驳的墙面折射出淡淡的光影。
“谢谢你。”温厘知轻轻说。
裴厌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突然道:“就这么相信陌生人?”
温厘知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她和他不熟,要说起来,也就只有一面之缘。但从今天白天她遇见他的第一直觉来说,她相信他不是坏人。
“我相信你。”
裴厌愣了一下,许久,轻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
“你好像,总是不爱撑伞。”温厘知扬了扬手,裴厌个子高,她没办法把伞举到他头顶。毕竟无功不受禄,温厘知觉得自己受了人家的恩惠,给他撑撑伞就算作报偿。
裴厌:“嫌麻烦。”
废话,哪个社会哥出来干架还带伞的。
温厘知举了半天的伞,手都快酸了,这哥愣是不低头一点。于是她终于决定放弃,任他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他是社会哥,身体素质应该过硬,淋两滴雨应该淋不出大毛病。
裴厌又道:“这边晚上不太平。”
虽然语调很冷淡,但温厘知却听出他话里话外,怎么都像是善意的劝告,仿佛告诉她,女孩子家家的,晚上小心点。
温厘知听进去了,点点头:“好。”
雨点旋落在伞背上,开出清凌凌的花。
地上有一个水洼,温厘知穿着奶奶的水晶拖鞋艰难地跨过去。她侧目看裴厌,他走在她身边,视若无睹地一脚踩进水洼,溅起一滩水,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
温厘知把他的这个行为看在在心底,暗暗给又他贴了一个标签:嗯,很高冷的一个社会哥。
巷口停着裴厌的机车。
“今天的事就谢谢你啦,我也得走了,再见。”温厘知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和他道别了,一路上她愣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跟在社会哥头子背后都怪提心吊胆的。
本来就是一句很正常的道别,可裴厌却偏偏敏锐地从她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些许的喜悦,仿佛脱离他身边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和白天见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眼前的少女,在夜晚更带上了一层朦胧清丽的美。她挥手跟他再见的一瞬间,发丝飞扬起来,触碰到了他的手臂。痒痒的。
他莫名想到白天她站在他身后的时候,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他低下头却只看见她乌黑的头发下,那一段雪白的脖颈。
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耳朵上的小环,表情却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你去哪?”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还下着雨,这一块又不怎么安生,她一个人穿成这样,走路不方便就算了,万一遇到点什么……
裴厌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婆婆妈妈。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因为他的狗受了伤,他觉得自己有这个必要关心一下他的债主。
温厘知讪讪地笑了笑,害怕他再萌生出送自己一程的想法,于是先下手为强:“哎呀,不顺路的,我家在滨西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温厘知本以为自己这话是逐客令,可没想到的是,还真撞上了枪口。
裴厌跨上机车,巷口的灯光洒在他被雨打湿的头发上。
他嘴唇有些开裂,笑的又坏又不真诚:“巧了。太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