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夫人从兰生房间里出来之时,已经蹉跎到了快夜幕降临了。
风夫人面上,全都是被滋润过后的潮红。
她看着暗沉下来的天色,微微懊恼。
本来只是想跟兰生来见一面的,可情到浓时,就不由自主了……何况,自与兰生之事被捅出来后,风东庭与她疏离至极,连凤夫人垂丝堂的门都没进过一步……
到了风夫人这个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风东庭冷落了她许久,风夫人早就寂寞了许久了,兰生这边自然是一点就着了。
摸了摸自己潮红的脸,风夫人催促桂嬷嬷:“快走!”
主仆二人急忙往外走去,忽然风夫人觉得有道视线投射在他身上,令她如芒在刺。
风夫人不由回头,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眸子。
那是个半大的男孩子,约莫十二三岁,此刻站在东边的小屋廊下,这样的大冷天,他穿着单薄得灰色单衣,上面还打着布丁,袖子断了一截,正冻得瑟瑟发抖。
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风夫人。
孩子黑洞洞的眸子里满是冷意,像是蛰伏于黑暗中的蛇信,令风夫人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寒。
这就是兰生与林淑敏生得那个孩子?
她拧起眉头。
“混账东西!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回屋去!”兰生衣衫凌乱,从正屋里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一脚将孩子踹倒在地:“还不快回屋去!”
孩子被他踢到了腹部,痛得面色发白,狠狠瞪了一眼兰生,走进屋子里。
兰生收起脸上的怒容,跑过来跟风夫人赔笑:“这个逆子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
风夫人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兰生脸上露出依依不舍地表情:“你下一会什么时候来见我?或者……我去见你?”
“不必了,尚书府里人多眼杂,像上次那样就不好了。”
上次幽会,就被瘫痪在床的风老太给发现了,如今风老太不在了,可风东庭还在呢。
兰生点头,送风夫人出了门,等风夫人上了车,消失在视线中,他脸上依依不舍地表情霎时消失不见,转身回门内,却是抬步往儿子的屋里走去。
屋内没点蜡烛,黑漆麻黑地差点儿绊了兰生一脚,他刚要破口大骂,忽然听到孩子的抽噎声。
兰生倏然一股怒火涌上头来,抹黑走过去一把将缩在床沿下的孩子拽起来。
“哭什么哭!你就知道哭!那女人又是你能招惹的么人?你方才还敢瞪她!若不是我,她绝不会轻饶你!她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而对你手下留情!”兰生冲着孩子咆哮。
孩子抬起脸来,屋内黑漆漆地,借着薄弱的月色,可以见到他冻得通红的小脸,眼神却异样地坚定:“可是,是她杀了娘的。”
“不是她!”
“就是她!你不仅不帮娘报仇!还跟害死娘的凶手纠缠不清!”那孩子忽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想个小牛犊一样一头撞在兰生肚子上,兰生吃痛,抬起巴掌狠狠将孩子打得晕头转向。
“杀你娘的凶手不是她!你娘是自己自作自受,她若是不贪财何至于被人当了枪使?她就是活该!”
孩子捂着头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胡说!娘才不是贪财,你一天到晚吃喝嫖赌痒痒都去做,就娘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她手里没钱,才去干那样的事儿都!她不活该!”
兰生望着孩子,忽然所有的怨气与怒气在瞬间消散,他叹息一声,伸起手来,宽松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褪到了胳膊肘点位置,依稀可见上面有红斑点点,奇痒难忍。
兰生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我吃喝嫖赌样样都占,如今,也自食了恶果!”
他恶狠狠地抓了抓手臂上的红疹,抓得血肉模糊了,痛得龇牙咧嘴起来,又想起往后的日子,忽然抱头痛哭起来:“淑敏,淑敏,我错了,你回来吧,我们一家三口离开京城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去吧,淑敏,我再也不去赌不去逛窑子了,我后悔了,我想你了淑敏呜呜呜……”
又哭又笑的疯癫样儿。
那孩子忘记了哭意,瞪大眼睛看着兰生。
兰生触碰到他的目光,擦了擦眼角的泪,从地上站起来,又露出那种凶巴巴的表情来:“明日我就送你离开这儿,往后……你别回了!”
“为何?”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是你爹,我让你这么做就这么做!”
“你想送我离开?和那个女人好相会?”
兰生到了嘴的话还是咽下,哼了一声说:“是又如何?我就是要把你这个拖后腿的东西给送走,送得远远的,做好一辈子别回来!”
说完,不去看那张稚嫩的小脸,转身走到了门口,身后忽然传来孩子大叫声:“你把我送走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你游手好闲,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这世界再没有跟我娘那样能容忍你的人,那个女人发现了这些,很快就会嫌弃你了,到时候,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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