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沈眉庄也是因为今日的落魄,才更有深切的体会。
从前她怨怪皇帝在她被周宁海推下水的时候,不帮她主持公道处罚年妃,后头更加怨怪皇帝没有第一时间帮她调查清楚年妃陷害她假孕一事,让她平白担了一个罪名还被幽禁。
可后来仔细一想,那个时候,皇帝无非是在新欢和旧爱当中,选择了旧爱而已,她尚且能称得上一声新欢,可人家年妃可远远算不上“旧爱”,甚至哪怕如今都依旧被皇帝惦记着。
说白了,就是她在皇帝心里的筹码比不过年妃重而已。
所以沈眉庄认真劝安贵人道:“皇上虽然冷情,可也的确是个念旧情的人,我今日沦落到如此地步,不过是因为让皇上惦记旧情的人,正好是跟我对立的年妃。”
“我对年妃起了害人的心思,而皇上要保下年妃,所以我被废为庶人迁进冷宫,而年妃则被保留妃位但禁足翊坤宫。”
“不过陵容啊,今日我也要再劝你一句,不要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旁人身上,你多学学贵妃。她进宫之初的确是靠着家世,哪怕只是个贵人,对上年妃也丝毫不落下风。可后面怀上六阿哥一事,就算咱们认为是贵妃侥幸,可也只有她才有那样的好运。”
“更何况贵妃人品才华样样不缺,只能说,若是她身后没有富察氏,她在宫里的路肯定会有一点艰难,看咱们几个最初被年妃刁难就知道了,但以她的才干,她总能顺利度过任何逆境。”
还有一句话沈眉庄没说,她总觉得若是仪欣身后没有富察氏的支持,但凡她是个普通的旗人,说不定此时皇后之位都已经换人了。
沈眉庄这一席话是说给安贵人的,又何尝不是说给莞贵人听的。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散了,出了门来,安贵人便向莞贵人告辞,她用行动表示自己跟莞贵人之间的旧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莞贵人当然有些羞恼,她当然知道甄玉隐对安贵人一直不够恭敬,但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说过甄玉隐了,况且她跟甄玉隐可是亲姐妹,安贵人至今还记恨甄玉隐,可真是过分小气了。
流朱听了莞贵人的抱怨,却忍不住说了一句:“小主,咱们自己知道二小姐跟您是亲姐妹,可那个时候安贵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崔槿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看莞贵人脸色难看,所以没说出来而已,倒是流朱这个丫头心眼儿实,对莞贵人的忠心不容置疑,但有时候的确会说出一些让人两难的话来。
安贵人走了这么一趟,也很有感触。
印象中,沈眉庄和莞贵人给她的感觉就不一样的,两人好像不管遇上了什么事情,都能在短暂的慌乱过后打起精神来想主意度过难关,而且不管什么时候,哪怕低下了头,可腰板儿从来都是打直了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看到了沈眉庄和莞贵人,就像看到了故事里那些宁折不弯的有节气之人。
眼下的沈眉庄也是,虽然她晒黑了,面容和双手都粗糙了不少,甚至穿着的也是没什么绣样的粗布麻衣,可坐在那里哪怕端着有些缺口的素色茶杯,也是一派从容,好似不管什么灾厄都不能让她变色。
“沈姐姐不愧是书香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果真与旁人不同。”安贵人叹息道。
扶着她的宝鹊也不禁点点头,“沈小姐确实自有风骨。不过,小主您也不差什么,您看,昔日费氏仗着年妃的势在宫里有多嚣张跋扈,可她无缘无故进了冷宫,却没有一人惦记着她。”
“小主您今日虽然是应莞贵人邀请往冷宫走了一趟,可若小主您真对沈小姐没有半分情分,又如何会冒险?”
安贵人手里银钱不缺,但也说不上富裕,毕竟旁人进宫的时候都是带了大把银子的,她进宫的时候可是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的,更别说银钱了。
所以她应莞贵人的邀请,简单地收拾了一包颜色齐全的绣线,又使了银子拿了整整两个食盒的四样耐放的点心,还把她用不上的布料也收拾了两匹,最后还包了一斤六安瓜片。
安贵人走了这一趟,也不是没有别的收获,至少她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而沈眉庄和采月两人看着后殿厢房里安贵人和莞贵人送来的东西,高兴之余,多少也有些复杂。
采月看了一眼沈眉庄的脸色,小心地说道:“还是安贵人想得周到,送的东西正好适合咱们救急的时候用……”
安贵人这四样礼,对比莞贵人送的两筐子木炭和两本书,还真没法儿看,沈眉庄只能勉强为莞贵人挽尊:“临走的时候,嬛儿还塞给了我二百两的银票呢。”
采月先是高兴,后又觉得莞贵人送银票不太实诚,“这银票说是二百两,可等咱们经过几道手从外头兑了银子拿进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百两呢。”
“况且,安贵人那里恐怕也不是没想过送银子,只是她自己当初进宫的时候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甚至大选的时候都是住在客栈里的,可见她进宫的时候就没有银子能带。也是安贵人真切地吃过苦,所以才能想到送这些个实用的东西来。”
时至今日,沈眉庄总算将安贵人和莞贵人分开来看待了,毕竟往日里她总是视安贵人为莞贵人的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