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尔从办公楼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那辆库里南还在原先的位置。
看到她的瞬间,花逐阳立刻下车大步走来,“结束了吗?”
易尔摇头,依旧苍白的神色中多了些倦意。
花逐阳默了默,“回星城别墅吧,大家都在。”
“好。”
花逐阳揽着她上车,“牛奶和面包,先吃点。”
易尔接过,隔着纸杯掌心温热。
她抿了几口,胃部的不适稍微有所缓解,“我需要停职接受调查。”
花逐阳嗯了一声,“没关系,休息一段时间。”
过了好一会,易尔低声道,“我好累啊,花逐阳......”
花逐阳没说话,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后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易尔额头抵着男人宽阔的肩膀,慢慢地、长长地吐了口郁气。
“今天开会,我眼前总是浮现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看我,生怕我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花逐阳眉心拧起,“她其实很敏感,又不愿意表现出来。”
易尔嗓音轻颤,“是啊......霍宵远性格大大咧咧,却又足够细腻。我以为有他在,李织瑶会变得开朗活泼,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花逐阳的大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纤瘦的背,“还记得奶奶吗?”
易尔点头。
花逐阳的奶奶是一位特别活泼的老太太,不仅活泼还开明,和易尔的关系也极好。
“奶奶临走前说,每个人都有这一日,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来来去去,跟日出日落没什么区别。”花逐阳神色悠远,“可以难过,但不要难过太久。每天想一想也好,但不要想太久。”
老太太有两个酒窝,说话时时隐时现。
易尔似乎能看到说这番话时奶奶的模样,不禁勾唇。
花逐阳微叹,“每天想一想也好,但不要想太久。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才是逝者想看到的。”
回到星城别墅时,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裴楚骁大步走了过来,将易尔抱进怀里。
易尔红唇微动,“三哥.......”
“嗯,三哥在呢。”
花逐阳接过易尔的包挂起,走到深深埋头的霍宵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宵远抬眸,双眼血红,眼眶中却没有一滴泪水。
易尔扫了一眼,“李织晏呢?”
霍连指了下书房,“和梦圆在书房。”
易尔嗯了一声,抬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进。”
推门而入,李织晏和素日里一样端坐于轮椅之上,可易尔莫名觉得,他的脊背不如以往那般笔直。
似乎有什么东西于一夜之间垮塌,只留断壁残垣。
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如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一点波澜。
易尔嗓子一哽,慢慢走过去,弯腰抱住了李织晏。
梦圆在一旁,默默背过身去抹眼泪。
“谢谢你,易尔。”李织晏声音干哑艰涩,“谢谢你,没让小瑶一个人走......”
易尔霎时红了眼,“她说,她都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李织晏半合着眼,掩住无尽哀思,“我知道。”
李织瑶在留给李织晏的信里将一切都坦白了,调理之清晰思虑之周全,李织晏想起来都痛到无法呼吸。
他捧在手心的妹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信.....他身为心理医生、身为专业人士甚至不敢去想......
明天遗体火化,当晚所有人都留在了星城别墅。
人多,客房占满,易尔被花逐阳自然而然地带去了主卧。
他把居家服放在大床上叮嘱,“早点休息。”
易尔没忍住,“那你呢?”
别墅主人晚上无处可睡,说出来都难以置信。
花逐阳唇角微动,“我去沙发凑活一晚。”
易尔没反驳,低声,“不洗澡吗?他们都回房了......”
花逐阳微微踟蹰,“那我先洗,十分钟就好。”
“不急,我不困。”
浴室水声响起,易尔慢慢地挪到床沿边坐下。
卧室整体风格都是黑白灰,冷得要命,但偏偏角落放了一个女士梳妆台,正中间还放了一个浅蓝色的懒人沙发,极其违和。
易尔望去,忽然发现抽屉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她取出打开一看,瞳孔微缩。
这竟然是一本相册,里面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有他们订婚时的合影,有穿着硕士服被花逐阳公主抱的瞬间,有她窝在熟睡的花逐阳怀里偷偷留下的自拍照......
易尔纤细的手指抚过青春洋溢的自己,最终在花逐阳俊朗的面庞久久停留。
不知何时水声止。
浴室门打开,花逐阳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看到易尔拿着的相册时动作一顿。
易尔抬头,眼神忽地一变。
花逐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急忙将挽起的袖子放下,遮住那可怖的伤疤,“不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