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粹宫,灯火通明。
“快快快,都麻利点收拾,仁政殿传话说陛下今晚会过来看娘娘,你们都给我把皮绷紧实低头待命,若是谁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娘娘可有的是法子拿捏你们!”
外头嬷嬷对着忙碌的宫女内侍训话,里头叶嫔斜卧榻上指点江山。
“把这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好生收起来,还有那云脚珍珠卷须镶金簪也太过艳丽了,通通都收进箱笼藏着,给本宫换些素净的首饰。”
“瞧着那支银凤长钗就不错,再寻对白玉耳珰,本宫今晚要穿年前表哥自西南带回来的那件绫纱羽衣,再舞上一曲《洛神》,势必要让陛下眼前一亮、欲罢不能。”
粉装宫女跪在榻边为叶嫔捏肩捶背,应和她,“娘娘出手,定能将皇上的心紧紧抓住,届时便可达成心愿回国公府与老夫人相见,保不准陛下一高兴还赐下恩情允老夫人进宫颐养天年呢!”
“你这丫头,惯是嘴甜。”叶嫔伸指头点了点大宫女的额头,喜笑开颜。
想到太后传信交代的任务,随即敛去笑容。
叶嫔是司国公叶君楚娇宠长大的女儿,太后是她嫡亲姑姑,兄长是本该承爵的小公爷,府上姨娘庶妹与她的洗脚婢没甚区别,她在这盛州城风头无两肆意娇纵了十几年,唯独在情事上吃尽苦头。
叶嫔自小出入宫闱,与容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对方从不多看她一眼。爹爹三番五次劝诫她:“喜欢天上的月亮爹爹都会想方设法给你摘下来,但唯独万万不可对他动任何心思,咱们家和他只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情之一字无解,她身不由己,沉陷其中难自拔。
太后姑姑要将她嫁给辅国公的小孙子,听闻他大有文才尤擅书画,君子端如玉,但千好万好不入她心便是千不好万不好。
叶嫔拼上了女子名誉陷害容岑逼迫家中长辈同意自己入宫来,此后太后便时常叮嘱她,“自古身边人难防,你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事关叶氏荣辱,切不可因儿女私情坏了大事。”
什么家族荣辱,她不在意,她只想与陛下双宿双飞,生同裘死同寝。纵是如此,叶嫔还是左右为难,屈服太后的威严对陛下投毒数次,好在陛下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对她来说陛下才是真正的大才之人君子端如玉,他从未碰过她,每每都与她保持距离,君子得令她心痛不已。
她曾以为自己和陛下慢慢相处一定会变好的,可是她没等到专一盛宠,等来了陛下豢养男宠,等来了父兄双双死于非命。姑姑说是陛下杀的,除夕夜她也亲眼看到了肖廉手拎血淋淋的人头,可是,明明是因为父亲带兵逼宫才被剿杀的啊……
姑姑被发配泠州,陛下却没有处置她,叶氏繁荣依旧。可现下,姑姑命她寻个时机了结陛下,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做,这个抉择太过艰难,她不过也才十六。
但很显然,不论如何,夺得帝王宠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陛下心里有没有她不要紧,南浔那要身材没身材要姿色没姿色的娇弱公主都能引陛下侧目,叶嫔今夜既然成功截了胡,就有足够把握拿下他。
叶嫔的笑容逐渐恢复,势在必得的愉悦盈满双眸。
子时正,等到小鸡啄米打瞌睡的主仆们才听到万礼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岑困倦不已打着哈欠,她刚下轿撵,人还没完全站定,就被脚下一软的叶嫔扑了个满怀。
“啊,陛下!”
怀中女子媚若无骨,一副小女儿姿态,容岑一低头就撞进她那春波荡漾的眸子,神情娇羞,欲语还休。
“多谢陛下救了臣妾。”声音娇嗲得容岑鸡皮疙瘩起了满满一身。
这就算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个五千两不过分吧?
容岑一张口差点直接问她要银票。
“无事,进去吧。”
急急扶叶嫔站稳后,容岑立马松了手,虚揽的假动作她都懒得做,两手背在身后先行进殿了。
景粹宫奢华,主殿尤甚,叶嫔有一面极大的梳妆台,仅首饰便占了半壁空间。但显然被收拾过了,比容岑记忆中低调很多。
“陛下,喝茶。”
“嗯。”
容岑接过,没喝。她都准备睡了,喝什么茶啊,明儿还得早朝呢。
“陛下可是不喜欢碧螺春?那换西湖龙井或雪云白尖如何?”
“不必,朕来看看你就准备安寝了。”
要说好奇不是没有,但容岑主要还是真的想看看,大晚上的实在没精神套话,她都快困成狗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套话。
“那臣妾为陛下宽衣,臣妾伺候陛下安寝。”话说出口,叶嫔满脸红霞飞。
说完就去扒容岑的衣襟,被容岑眼疾手快捂住。
“陛下?”
容岑捉着她不老实的小手,软软的,没忍住揉了揉,一本正经:“朕想和你多说说话。”
“好呀陛下,您想听什么?”
她眼眸纯净清澈,好似没被污染不掺杂质的无暇美玉,容岑突然想知道:“你不恨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