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恒与夫人伉俪情深,然子女缘浅,膝下仅一女虞晗。虞夫人宠溺独女,虞恒声色俱厉,养成了虞晗不服管教的骄矜性子。
去岁容岑还是熠王,得先帝赐婚,虞晗入宫成了她的侧妃。二人本就青梅竹马,在外恩爱两不疑,私下情胜同胞‘姐弟’,宫中虽规矩诸多但容岑并不束缚她,那时的虞晗性情有所改观。
但先帝逝后,不止“容岑”沉迷美色夜夜笙歌,成为贵妃的虞晗也养起了男宠。初时虞晗还有所顾忌,虞恒的劝谏使她叛逆,听腻了便越发肆无忌惮,半年来这对父女已是两相反目。
京都甚至有“帝师一生,唯其败笔”的传言。
容岑出宫前特意去过长乐宫,但虞晗并未见她。宫女也只说娘娘不适无法见客。
她不确定虞晗是不是还对其父有怨,对虞夫人只能用来时打好的腹稿。
“皎皎昨夜染了风寒,今早发起了高热,身子受不得奔波。故而……”
言语实在牵强。
再大的理由也大不过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父丧。
虞夫人松了手,不再执着。她满面苦泪尽干涸,对容岑行了命妇参拜之礼,“臣妇失礼,皇上请回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虞夫人怨恨她,亦是人之常情。
只是容岑既决定来送帝师最后一程,便必不可能半途离开。
丧葬沿用了虞恒故乡风俗,晨间吊唁,午时丧饭,未时正出殡。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起灵时由容岑代为摔盆,她披麻戴孝,抱着虞恒灵位站在哭丧队伍最前方。
天空阴沉细雨蒙蒙,二胡哀乐不绝,虞夫人哭声凄凄,已无暇顾及她。
城郊虞府至盛州陵园不远,三步一跪三叩首,如此重复,行三跪九叩礼,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
唯有容岑全程站着,她以学生身份本该跪,但那些老臣哭着不让她跪,说她天子屈尊抱灵位已是大忌,再跪恐怕就要把帝师积攒几十年的阴德都跪没了。
待帝师入土为安,天色已黑。
头顶乌云低压昏暗,如同墨染,阴森诡异,令人心中生惧。
像极了先帝崩逝那日。
借着燃起的火把,容岑的目光落在墨迹未干的碑上,遥记当年拜师时。
虞恒弯腰望向尚不及自己膝高的小人,摸着她的头言笑晏晏:“愿少年,乘风破浪,他日勿忘化雨功。”
而此后这世间,却再无她的帝师了。
一轮月趁无人注意悄悄拨开乌云,散发出微黯荧光。
明日,或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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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六。
卯时正,钟声响,宫门大开。
容岑端坐龙椅,看着朝臣有序入殿。队列前方几位年迈老臣,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倒。
许是她亲临虞府定了老臣心,此时以丞相为首的保皇党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摄政王与太后忽略了个彻底。
但党臣自己极其会找存在感。
“皇上久不早朝,今日突至,可是为禅位?不知皇上是否已拟好诏书退位让贤?”
依旧是太后党率先冒出,矛头直指容岑。
行径俨然是逼宫。
未等容岑反应,下一位党臣出列发言。
“皇上,近半年我大胤国运维艰,多亏摄政王殿下监国理政,方保山河无恙啊!故臣以为,若皇上无意皇位,理当禅于摄政王殿下!”
哦,这是给摄政王站队的。
接着,又有另一位不服输的党臣高声开了口。
“皇上,熙王殿下可是您的亲兄弟,暂不论手足之情深,且说熙王殿下高风亮节,怀瑾握瑜,如若继位,那便是当之无愧的仁德明君啊!因而臣以为……唉哟!”
嗯,这是熙王一派的。
只不过这位话还没说完,就被后殿飞来的物什砸破了头。
时隔一天,清脆的破碎声再次在金銮殿内响起。
“够了!诸位大人莫不是嫌命太长,竟插手管起皇家的事了?”
昨日刺杀失败,护龙卫还被关进大牢,太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皇帝却全须全尾回了宫。虽然容岑并非毫发无损,但那伤分明是为永绝护龙卫后患而刻意伪造的。
太后听了怎能不气,昨儿夜里连摔三枚碧玉扳指,可谓是快要气得西去了。
一夜不得好眠,临了梦见先帝又受了顿气,本就心情不豫,早朝见各党争皇位,脸色更是阴沉。
她是想置皇帝于死地不假,但上好时机已失,既没死成,那便继续当她的傀儡。
皇帝绝不可活着禅位。
“皇帝乃大胤正统,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岂容你们说废就废!”
太后盯着龙椅上做了她半年提线木偶的人,指间传来冰润触感,是极有眼色的大宫女提前备好的新碧玉扳指。
有太后压制着各方,这场闹剧无需容岑出手,便草草结束。
其中用意不知,总之目前局势于容岑是有利无害。
她喝茶润了润嗓子,准备清算旧账。
“京都府尹何在?”
“臣臣臣在!”
一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