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盛州,大雪连绵三日不绝。
帝王昼夜不歇的奢靡歌舞终也暂得罢休,归还皇城以片刻宁静。
“吱呀——”
宫门紧闭的金殿外,矮太监龟缩着脑袋,确认无人后轻推开门,蹑手蹑脚溜进去。
殿中烛火通明,朱床红帐外倒了一人,锦衣之上盘旋着龙纹,手边摔碎的杯盏还留有微黄余渍。
见状,矮太监眼中闪过诡光,捂紧口鼻小碎步跑去,伸手一探,欣慰笑了。
“这地府门果真名不虚传,小皇帝终究还是嫩了些。”
待他用绢布将碎片裹进袖袋,又重摔了只杯盏。
正欲悄然离开,却忽有一阵风急促吹起,刹那间烛火皆熄。今夜无月,殿内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随后,雷声乍响,白光闪入,照亮朱床红帐,影影绰绰似有人影,且还不止一个!
可方才分明无人在此!
矮太监下意识上前两步,眯着眼,手已摸向袖袋中碎片,脸上露出凶狠,只待良机。
下一刻,却听“噗哧”,似锐器入体,帐中传出一声忍痛的闷哼。
过后竟还有不属于小皇帝也不同于内臣的阳刚男声传出:“毒杀你的是外头那人,何苦对我下手?”
闻言,矮太监鼠躯一震,缓退几步。
恰此时,又一道惊雷乍起,白光直直照在他脚下。
但他脚边却空无一物!
狂风怒号,红帐飞舞,龙床上一躺一坐两个身形映入眼帘。
而坐着的那人,正是本已气绝的小皇帝!
“鬼、鬼……有鬼啊!”
矮太监后背发凉,被吓得颤颤巍巍摔在地上,哪还有什么方才的凶狠,这会儿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将将凭借求生本能连滚带爬逃了。
夜黑天高,风雨欲来。
宫阙上空久久回荡着惊恐不已的尖细刺耳之音——
“不好了!宫里闹鬼了!”
而殿内,容岑(cén)便是被这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公鸭嗓拉回思绪的。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左手水果右手水果刀,从现代厨房吧台前瞬移到这古代宫殿龙床上。
如今那刀还亲密贴贴着她身下的男人。
是的,身下。
她此刻动作很是有“霸王硬上弓”的帝王风范。
倒也算……对得起这身龙袍?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的目光,容岑不作他想,抛开水果一把擒住他,反客为主质问道:“谁指使你爬朕的床?”
对方不慌不忙,未见丝毫狼狈,倒是审视般看了她几息,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陛下不妨先看清楚这是何处。”
细碎的笑与慵懒嗓音传入她耳中,与此同时,灼热掌心贴上纤软细腰,不过瞬间便天翻地转。
容岑一把摔进舒柔锦被,剧震后罗帐坍塌,红纱盖头。本就不甚明晰的视野,隔着朦朦胧胧的红,周遭一切都变得似虚似实。
“陛下酒醉,许是记不得了。”
殿内蜡烛不知何时已复燃,他握着她的手腕拔出刀匕,又借她手将红纱挑起,四目相对,就好似洞房花烛。
“这可是陛下藏娇的金屋啊。”
他因受伤面色苍白,此时玩味一笑,却是鲜活靡丽,别具风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刀尖沾染的血凝珠掉落于容岑眼尾,绽开妖冶的花,触感冰凉。
她清醒几分,未被钳制的手下意识锁向他的喉关,两人看着不相上下、互为掣肘,实则她分毫都奈何不了他。
若非对方并无敌意,她恐怕早已下去拜见诸位先祖了。
此人,是谁?
容岑拼命回忆着,脑中飞快掠过了一丝什么,但却没来得及抓住。只陡然意识到另一层,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猜测,对方又笑了笑。
“陛下睿智。”
“藏的正是在下。”
容岑瞳孔微睁,纵使时隔多年过往难忆,她也深知“金屋藏娇”这等荒唐行径绝非自己所为之事。
难道她回的……竟不是故乡大胤(yìn)?!
意念不过动摇一瞬,便听声音自殿外传来,略有耳熟。
“陛下!陛下!陛下!”
宫门大开,一道身影疾奔至龙床前,猛地推开压制容岑的人,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见着她脸侧血痕,圆润稚嫩的脸铺满担忧,瞬间皱成苦瓜,俨然是“伤在君身痛在奴心”。
“陛下被伤何处?”小太监手足无措,不敢碰她,眼神上下左右扫遍容岑全身,生怕再看到她哪儿伤了。
许是他眼拙,愣是没发现伤处,需得叫太医来把脉,但他又不愿陛下孤身在此无人伺候。
更何况,那行凶者还在呢,他岂能不顾陛下将其置于险境!
小太监忧且气,急得直打转。
于是毫不留情朝软软歪躺一旁似若无骨的男人踹了一脚泄愤:“大胆!谁允你以下犯上冲撞陛下!”
他人小力气却不小,几乎快把人踢下床。
久逢故人,喜上眉梢。
余光瞥见美人幽怨的眼神,容岑方敛了神色,绷直意欲飞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