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咬痕。
咬的很深,像是含着什么深仇大怨。
荷妖心沉了下去。
她想起侍女说的话。昨日深夜,天君去天牢看那罪仙,在里面比往日待得久些,还斥退了身旁所有近侍,结界隔绝了里面的动静,出来时,天君衣衫不整,头顶的发冠散了,颈间有道血淋淋的咬痕,脸上、脸上还有道醒目的巴掌印。
荷妖攥紧床单,往日的不安,在这只言片语间,再也掩盖不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昊谨哥哥忘记他的承诺了么。
他说过,他不会碰她,就算成婚了也一样,他对岁祖月只是利用,他喜欢的人是她。
岁祖月是他的天命姻缘又如何。
昊谨哥哥说了,他这一生不信命,不顺天。
还是,他知道了......
“你在发抖,”荷妖回过神,对上邵昊谨深邃的眼眸,她心头一惊,脸色发白地磕绊道,“我、我有些冷,”
邵昊谨命人在殿内添火,末了将手掌落在她脸侧,测着温凉。
以为她是旧疾发作和仙根受损的缘故,年轻的天君眉头发紧,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深深望了眼荷妖,语气复杂。
“抱歉。”
荷妖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她亲族和故土一事。
证据确凿,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的活着。
荷妖心间窃喜,虽然岁祖月还活着,但经此一役,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荷妖正想出声宽慰,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传来欲言又止的声音,“君上......君后、不,罪仙岁祖月,说身子不适,要你找仙官,速速给她看病。”
殿内被叫来的所有医仙官,下意识看向天君。
邵昊谨收回放在荷妖脸上的手,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哪里不适。”
宫人迟疑道:“想吐。”
邵昊谨面色刹那阴沉起来,那张俊美脸庞,流露出的神色,甚至带着几分难堪。
他想起昨夜的荒唐。
他有一半魔族血脉,有时难免急火攻心,走火入魔,昨日他收到慕相玄的信笺,在殿内待到深夜,鬼使神差,着了魔般去了关押岁祖月的地方。
岁祖月没有法力,还是一巴掌让他清醒了。
“别来我这发疯,”她咬着牙,眼里充斥着鄙夷、排斥、恶心,他脸火辣辣的疼,听到她说,“别碰我,想吐。”
他颈间带着见血的咬印,狼狈离开。
遗落在她衣裙边的墨金发冠,在跨出门槛的那刻,砸在他小腿上。
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扔了过来,然后终于忍不住,“呕——”
她说:“你的血真恶心。”
邵昊谨恨不得回头掐死她。
按在药碗边沿的手指发紧,邵昊谨在殿外宫人忐忑等待中,垂眸淡漠道:“告诉她,医宫都在荷华殿,没有多余的给她。”
得到回话的宫人,领命离去,荷妖望着门外,心头微松,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窃喜。
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昊谨哥哥并未放在心上,仍是耐心的一点点将药喂给她。
荷妖想时间过的慢些,刻意喝得慢。
以为她怕苦味,邵昊谨脸上露出浅笑,他眉目俊美,沉脸时透着威慑,但一旦笑着,天生带着几分乖巧良人。
年轻的天君眸子深邃,微弯的唇角,盈盈灯火里像是在哄人般,“不是苦的,加了蜜饯,”
本该是柔情蜜意的一幕,荷妖怔了怔,却笑不出来。
她攥着被单没有说话,就在这时,一阵踏着雨声的脚步声,去而复返,比之前染了几分焦急。
“君上、君上!”
邵昊谨语气染上一抹不耐,“说。”
宫人撑着伞,在急风骤雨中,抬手抹了把冷汗,听出天君的不悦,心惊胆战地望向透着暖光馨香的殿房,“岁、岁少司在里面,似在咯血,门外守卫说闻到了一丝腥血的味道。”
邵昊谨轻搅汤药的动作一顿,殿内安静,只有外界漫无边际的哗哗雨声。
宫人心里叫苦不迭。
谁不知道,现在讨好荷华殿的这位才是光明大道,他可倒好,还来触人家霉头。
什么苦差事,下次再不禀报了!
就在宫人心慌意乱时,里面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本君知道了。”
宫人得了回话,生怕让荷妖注意到自己,一刻也不想待,赶忙离去。
“昊谨哥哥,”荷妖轻轻拽上邵昊谨衣袖,“祖月姐姐毕竟与你多年情分,纵使犯下大错,道侣一场,不如派一个医官过去吧......我没事,不用顾虑我。”
邵昊谨长睫盖住黑眸,瞥了眼食指戴着的古戒,“用不着,你不必为她求情。”
荷妖嘴角微弯,掩下欢喜,乖顺地张嘴喝下汤药。
再没了宫人的疾步声,殿内极为安静。
荷花状的烛灯,悄然在墙边燃烧,邵昊谨在这分外的安静中,忽地有些分不清时间流逝的快慢。
离宫人离去,似乎才过了一会,又似乎过了很久。邵昊谨视线透过殿门,望向了外面夜色。
殿外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