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安城内的顾府。
四处的院子都熄了灯,唯有主院书肆一角灯火通明。
谢灵毓已经换下了一身粗衣,广袖黑袍,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一根金丝腰带,上面挂着的正是老郡公临死前送的生辰贺礼。
少年郎眸如古檀,静静看着脚下跪着的一众人等,眼底从透着一股叫人看了心悸的阴翳。
“顾大人,起来吧。”
明明这话听着没有一丝情绪,但顾秉雍却没由来的心颤。
“臣不敢!这一路让主上受委屈了,是老臣无用,老臣愧对家主!”
谢灵毓低头,把玩着手中灵玉,淡淡道,“顾大人言中了,若不是小顾寮主,本君只怕早已不在人世,顾家忠义本君心中有数。”
一提起那个为非作歹的泼孙,顾秉雍顿时太阳穴突突疼,一时连头都不敢抬了。
接见小郡公前,顾婉婉让人提前传了话,那泼猴不肖子孙竟半路丢下主君自己走了,不仅如此,顾秉雍看见谢灵毓的第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
陈郡谢氏的秋千灵玉啊,这般神仙模样的人物她给人家穿得什么玩意?连顾府用来擦拭茶台的抹布都不如。
顾秉雍讪讪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回道,“主上心胸宽广老臣自惭形愧,为主上尽忠乃顾家分内之事,顾家族人不敢居功。”
顾婉婉跪在顾秉雍身后,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谢灵毓提起顾妙音时有些不同寻常,但究竟是何古怪却又说不上来。
她抬了抬眉眼,不动声色向上位看去。
谢灵毓脸色苍白,烛火的投影将他眼中的情绪盖的严严实实。
感觉到有道不怕死的目光窥视,他微微偏头,眼尾轻动,眸光摆了过去。
顾婉婉头皮微麻,刚想回避,谢灵毓已经毫无兴致的转去了目光,这般无视瞬间让她七上八下的心落了空。
“主上。”这时,墨荀领着墨黛几人走了进来。
谢灵毓百无聊赖把玩着手里的灵玉,“禁军出动了?”
墨荀点头,“是,萧泗水领兵,连同道济都在,京安城六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被他们包围了,看样子,司马昱已经猜到京安有人接应。”
顾秉雍脸色微变,看向谢灵毓,“司马昱手段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顾家祖祠有密室,还请主上移驾。”
“郎主!郎主!不好了!不好了!”
禁军脚程快,包抄之势是同时进行,屋里说话的功夫,顾宅府外已经围满了举着火把手,持寒铁的禁军。不知情的管家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跌跌撞撞一边叫嚷一边往向院中跑来。
顾秉雍不敢再耽误,起身吩咐身侧的顾婉婉,“婉婉带路,我出去看看。”
非常时刻,顾婉婉立马收了女儿心思,起身上前柔声道,“主上请。”
谢灵毓眼中依旧波澜不惊,似想到什么,嘴角勾唇,“吓一吓就狗急跳墙,司马昱真的是越活越倒退了。”
顾婉婉心思微微一动,吓一吓?
禁军是主上引来的?
禁军突然造访,惊得顾家后院的灯陆陆续续都点亮了。
“夫君!”
顾卢氏半夜被叫醒,听闻家门口被禁军包抄了,吓得裹了一件御寒的披肩便由侍女搀扶着跑了出来,见顾秉雍匆匆赶来,吓得眼泪直打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秉雍捎带安抚地轻拍了拍发妻的手背,“无事,莫慌。”
顾卢氏听了这话,心中大石才算落了地。
禁军首领已在门口恭候多时,眼见顾秉雍露面,例行公事地行了一礼后便道,“奉天子令,搜捕谢家余孽,职责所在,还请顾侍中配合。”
这群禁军也是看人下菜碟,虽是天子下令,但他们也不是人人都敢得罪。
王崔两家侯府就不要说了,未免失了体统,都是萧泗水和道济亲自拜访。而眼前这位顾侍中虽说官居三品,但也是三朝老臣,领的都是陪王伴驾的差,轻易得罪不得,故而禁卫统领未免失了礼数,先支会一声。
顾秉雍气喘吁吁地拍着胸口,掩袖叹道,“君上这是……唉!罢了,还请萧统领手下留情,家中后院多是女眷,平日里都没见过什么世面。”
整个京安都知道,这位顾侍中三个儿子所出都是闺女,一个带棒的都出来。
禁卫统领心照不宣,转头朝身后的禁军们吩咐道,“搜仔细些,切记莫要唐突了府中千金。”
顾秉雍拱手作礼,“多谢萧统领。”
寒暄过后,手持火把的禁军浩浩荡荡进了顾宅,开始了地毯式地搜捕。
顾氏心有余悸,轻拍着胸口,一边揩着眼角的泪花一边小声说道,“这般私闯民宅与盗贼何异?君上难道就不怕寒了咱们这些老臣子的心吗?”
顾秉雍脸色微变,一把捂住老妻的嘴,“你瞎说什么,不要命了?”
顾卢氏憋着一口气,不满地拍下顾秉雍的手,“你捂着我的嘴做什么?人都早进去了,我说给自个儿听都不成吗?”
两人是少年夫妻,因着顾卢氏娘家族人与范阳卢氏有些渊源,从前在闺阁里便骄纵自大。如今她是掌控顾家中馈四十载的女君,在顾家,后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