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苏锦书道:“我会记住你的。”
说这话时,她细细打量着陆锡的眉眼,以前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他,真是好模样,凌厉的眉眼中含着一汪如水般的温情,浓淡相宜,恰到好处,像最精湛的画师精雕细琢呈出来的人物。
她会记住生命中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身份尊贵却流落乡野。
萍水相逢却不计得失地为她打算。
给她带来了遍览大好河山的愿景。
她会记住这段无比轻松惬意的相处时光。
陆锡这个名字,将会和彩珠夫人、云峥哥哥、以及抚善堂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起存进她的心底,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在何处,终生不能忘。
苏锦书忽然想起这车是陆锡的,她便起身要下车。
陆锡赶紧拉她一把,对外面说:“走。”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苏锦书被摁着坐了回去。
陆锡道:“你让我自己走,你呢?不跟我一起了?”
苏锦书道:“若能同行一程固然是幸事,但我有舍不下的东西,爹娘给我留了一些物件,那是我仅剩的念想了,我即便是要走,也要带上一起。”
陆锡道:“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取。”
苏锦书摇头:“不用了,你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
她坚定的认为陆锡要完蛋了,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了帮我,做了这些事,又把自己搭进去了,值得吗?后悔吗?”
陆锡想起她刚才头也不回就要走的样子,倒还真觉出几分不值。
看似天真浪漫,实则冷酷无情……没什么良心的小东西。
陆锡一向最厌烦旁人问他值不值、悔不悔,一般在京城若有人敢这么问,他早就拂袖走了。
但此处不是京城,苏锦书也不是他的一般人。
驾车的管姝竖着耳朵提心吊胆,代入了一下自己的脸,怕是会被掐着脖子命令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舌头不保。
可陆锡只是不动声色的说起了别的事:“其实,让他们查到苏宅,未必一定是件坏事。”
苏锦书道:“难不成还是件好事啊?”
陆锡道:“清平司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你们家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说不定另有隐情呢?”
苏锦书糊涂道:“什么隐情?你说什么?”
陆锡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决定将实情相告,道:“我呢,犯事之前,是在清平司里谋事,见过很多惊天动地的案子卷宗,像你们家这种一场火烧了个灭门的,不出意外的话,通常都藏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你自己想一想,苏宅乃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火势的蔓延是需要时间的,即使你家失火真的是一场意外,也不可能二十多人无一生还。”
苏锦书:“他们是在睡梦中被烧死的。”
陆锡平静道:“猪都不会睡那么死。”
苏锦书:“可当地衙门结案时也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陆锡道:“是衙门里有猫腻,一场灭门惨案沉冤十年,别说一个小小的莲沼镇,整个衡州府都要做好准备一撸到底了。”
灭门,沉冤……
苏锦书活了十几年,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定论,道:“你的意思是,我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陆锡点了一下头。
苏锦书的心里霎时掀起了巨浪,翻江倒海几乎要淹没理智。
她以为的意外不是意外,而是谋害。
家中二十多人死不瞑目,无处申冤。
难怪苏宅夜夜闹鬼。
苏锦书遍体生寒。
她对上陆锡的目光,感觉到那双眼里的怜悯。
是在可怜她身遭巨变?还是可怜她愚昧无知?
苏锦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陆锡道:“要为逝者平冤,才能让他们瞑目。清平司的人到了,你放心,一切阴司都无所遁形。”
清平司的神骏日行千里,先一步到了莲沼镇,接手了衙门,围住了苏宅。
抚善堂,汝窑青瓷的茶盏落地摔了个稀碎。
彩珠夫人拍案而起:“清平司的人到了?怎么京城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剑兰刚打探消息回来,疾步走进内堂:“夫人,清平司是为了官银失窃一事来的。前些日子,朝廷拨下来修筑水防的官银在衡州府失窃,他们查到了陈何生身上,清平司便顺藤摸瓜找上莲沼镇了。”
彩珠夫人:“官银?陈何生?与陈何生有何干系?陈何生那草包有本事盗官银?”
剑兰道:“陈何生跑到衡州府的赌坊里逍遥,撒出去的银子正是打了标识的官银,据陈何生招认,那些银锭是在苏宅挖出来的。”
彩珠夫人胸口起伏,阵阵冷笑:“荒唐!衡州府失窃的官银怎么会埋在苏宅地里?是谁?他?”
剑兰脸色沉重:“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宅此时已被清平司的人围住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彩珠夫人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轻声道:“陆锡,好一个纨绔……是我小瞧他了。”
剑兰欲言又止。
彩珠夫人却已万念俱灰般的闭上了眼。
苏锦书回到镇上时,仍然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