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她想拍门,又怕惊扰殿中人,只能小心地敲。
敲了半天,里头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有些着急,下定决心去找总管太监“自首”,结果一转过身来——
“啊!”谢沉沉叫出声来。
院中的石凳上,赫然坐着熟悉的素衣少年,他今日依旧没有梳髻,墨色缎子一般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除却唇色苍白了些,两手缠着厚厚一层白布,里头依稀渗出血迹,他看起来似乎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依然在雕他手里那木疙瘩,目不转睛,神色庄严。
谢沉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殿下。”
没人回答。
她从他身前走过,殷勤地洒扫庭院,做饭洗衣,他也依旧视若无睹。
他依然不跟她说话。
*
到这时,谢沉沉终于知道了小德子那日所说的“吓走”是什么意思。
“看你这样子,已经见识过了?”小德子盯着她颈子上青紫的指印,面上表情促狭。
顿了顿,又问沉沉道:“怕了?”
沉沉想了想,老实回答:“有点。”
“听我师父说,九皇子这是打娘胎里就带来的病了,小的时候还不明显,这几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小德子说得煞有介事,“每次都要见血才能收场,闹得动静不小,把他关在宫里,也是顾及今上的脸面。”
“见、见血?”谢沉沉心口狂跳,“殿下他,杀过人?那你那天为何不……”
为何不告诉我?
小德子却笑了:“你没亲眼见识过,怎么会晓得怕呢?”
沉沉一愣。
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再也不想说话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太监变得很陌生。
陌生得让人发自心底里觉得害怕。
她转身想走,又被小德子一把拽住,拉着她的手不放。
“做奴婢的,命多贱呐,杀那么一个两个,谁会在意?”小德子压低声音,锲而不舍地“劝”她,“沉沉,你是谢家女,谢家犯了大事,男丁充军,女眷为奴,你死了,谁会替你申冤?你以为这朝华宫是想走就能走的么,你以为前头的十几个宫女,是怎么求得我师父点头放人的?”
“你与我做对食,我帮你去求我师父,可好?”
话落瞬间。
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爬满了她的胳膊,谢沉沉倏地回头,用一种白日见鬼的眼神、盯着眼前神情诡异的小太监。
小德子却还不放弃,又森然道:“你不伺候我,就得伺候我师父,你知道么,那老东西底下都抬不起头了,就会用些腌臜法子折磨人,你前头那个宫女,就是活活被他在床上弄死的,一卷草席裹着……”
沉沉头皮发麻,猛地想起那天老太监居高临下打量自己的眼神,甩开小德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
魏弃正在下厨,忽听身后一阵兵荒马乱。
等他回过头去,只见身前一道绿影闪过,再低头,脚下已跪了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正是不久前老东西送来的那个。
人长得瘦骨伶仃,跪下去也就那么一团,宫装穿在她身上,亦显得宽大了些。从他的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到点不合时宜的雪色生香。
魏弃转开了目光。
端起滚烫的面碗,绕开她就走,结果又被拉住了衣角。
他听见她说:“殿下,不要赶我走。”
“殿下。”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为何,这个整日活蹦乱跳、心思活络的小宫女,如今突然示弱,倒令他想起少时秋狩、大皇兄为他带回来那只兔子。
雪白的绒毛蜷成一团,在他掌心发抖。
于是他难得的顿了顿脚步。
小宫女似乎也察觉到他的迟疑,忙抬起头来。
她生得不算出众,唯独一双眼睛水灵,流泪时尤其美。哭得狠了,眼尾滟出一抹红。
他微皱了眉。
小宫女立刻说:“殿下,奴婢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真的要死,奴婢宁可死在您手里,也绝不便宜了外边的黑心人!”
……什么?
小宫女飞快把今天的经历一顿如实招来。
说到动情处,哭得泪眼汪汪——大概也忘了自己手里正拽着谁的衣角,拿起来就往脸上揉。
魏弃无言。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素色外衫,在她手里变成一块抹布。
哭着哭着,她又悄悄拿眼角余光观察他的脸色。
浑然不知她狡黠的行止被人尽收眼底。
见魏弃不为所动,仍是要走,转眼又毫不犹豫,对着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估摸着用了蛮力,她的额头几乎瞬间冒出醒目的红印。
“求殿下不要赶我走,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小宫女抹着泪说。似乎怕他还不动容,她又竖起三根手指赌咒发誓,“从今日起,奴婢一定待殿下忠心耿耿,若存二心,不得好死——”
她说着,偷瞄他一眼。
后面的声音却渐渐变小:“但是、但是殿下,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杀我?我会洗衣服,我做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