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漆黑的夜,道:“我把手头上的看完……你帮我把窗户关上吧,有些凉。”
李朝生应声,去把窗户关了,而后又喻长安手里塞了一个新的汤婆子,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折子是看不完的,时间又在专注中悄然而过。
——
陆珩进来的时候,喻长安还以为是李朝生又来催他睡觉。
“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头也没抬地在册子上做着笔记,圈圈点点,同时吸了吸鼻子,“我弄完这个就去睡了。”
大概是累的,他的嗓子有些哑,说话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听着软软的。
陆珩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他在写什么。
没听到脚步声,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喻长安抬头,正好和那张面具对上眼。
喻长安:“……”
好在可能是经常见到,他倒是没被吓一跳。
也可能是书房里灯火通明,他此时瞧着那面具,倒没有一开始那么唬人了。
视线转回了自己面前的册子上,喻长安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然后手里的毛笔忽地被人抽走了。
他只得抬眼,摊开手心:“……还给我,还差一点就写完了。”
小兔子那样眼巴巴看人的时候,会看得人心头发痒。
于是毛笔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夜深,夫人可叫孤好等。”
喻长安的脑子还在自己刚刚算出来的预算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我干什么?”
鬼王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弯腰,那面具几乎要贴上喻长安的鼻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殿下,你倒是说说,孤为什么等你?”
喻长安:……啊?
“洞房花烛夜,礼成,自该洞房,可夫人竟先睡了,实在让孤伤心啊。”
喻长安:……啊。
“所以夫人打算什么时候来与孤同寝呢?”
尾音被恶劣地拖长:“嗯?”
喻长安:……啊???
他的脑子终于从预算上抽离开。
不是,哥,等一下。
莹润的黑眸逐渐透露出了些许慌乱,总算是比刚刚灵动鲜活了许多。
“不是,你……这……我……”
话都说不利索了。
男人轻笑,抬手将那对方额前的发丝拢到了耳后,动作时,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碰过那带着热意的耳廓,引起一串不起眼的颤栗。
“夫人,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
喻长安:“……”
他遭不住地移开了视线,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哪有人……哪有人把这种事情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的!
语气还这么随便!
是在开玩笑吗?是吧?
长长的睫毛慌乱地颤动,像是不慎落入蛛网陷阱的蝴蝶。
陆珩就盯着他的睫毛看了一会儿,而后直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接着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殿下在看蜀川雨灾的折子?”
喻长安又愣了一下,才点头:“对,我被派了治水的任务。”
陆珩把玩着手里的毛笔,看了一眼被推在一边的地图。
手起笔落,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喻长安眼见着那条线横穿了几个山头,最终停在了杏山上。
画完,毛笔才又回到了喻长安手里。
“这里以西全是累积的雨水。”
鬼王的语气依旧没变,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蜀川多土山,已经有很多泥沙混着雨水将疏水口堵了起来。你说,这么大一片堰塞湖,能撑到雨停吗?”
轻飘飘的字眼,落在喻长安耳朵里就如同雷击了。
卧槽,这么一大片?!?!
那要是决堤,冲下来不得把半个蜀川都淹透了???
等等。
他抬眼,脸上的震惊尚未褪去:“你是怎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话未说完,喻长安就想起来。
眼前的是手眼通天的鬼王,他可以夜行千里。
从京城到蜀川,于他来说,可能就是出门遛个弯吧。
视线回到了地图上,那一道漆黑的线,就像是死神的镰刀即将挥起的形状,横跨在了蜀川之上。
喻长安忍不住皱眉,低低叹了一句:“……这可怎么办啊?”
他来得及吗?
陆珩闲庭信步转到他的对面,随意地坐下:“什么怎么办,淹了就淹了。”
小兔子猛地抬头。
那双黑亮的眼睛睁的很大,里面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在质问,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但那不可置信也转瞬即逝。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喻长安敛眸,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
是啊,天灾于活人来说是想要避免的灾厄。
但对面坐着的又不是人,活人于他来说也不过是食物。
天地之大,这处淹了,再去他处找就是了。
……是这些天相处得还算和谐,他竟是忘了,眼前坐着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