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赏:“……”
老天也,越熟悉越发现太上梁王压根不是那寡言内敛之人,而简直是“寡廉鲜耻”,救命,世上有没有人能治治柴睢这张嘴。
“问题定然是有,所以才需要我们这些学庠夫子想办法解决,”李清赏努力镇静,道:“正月二十学庠复课,我们便同童山长一起开始想办法,山长还在想再到那些错过去年入学的女娃家里拜访一二,看能否说动他们送娃娃入学。”
除至夜至现在昼夜未眠,柴睢方才吃饭时已经眼皮发硬,此刻再坚持不住,翻滚着拽开条锦被钻进去,打哈欠道:“饭一口口吃,事一件件做,不着急,慢慢来,我先睡了。”
直至此时,李清赏仍未意识到,此前被她一气之下拒绝回屋来睡的人,目下已堂而皇之重新睡进来,她甚至还傻傻接话道了句:“外面下雪,恐夜里冷,你再加盖床被子。”
回应她的是太上含糊半声“嗯”,几乎在眨眼之间,柴睢沾枕即睡。
李清赏慢半拍反应过来,握起拳头隔空朝架子床挥舞两下,嘴唇动着无声念了些甚么话,最后愤愤然弯下腰洗脚。
外面仍旧有零星烟花爆竹声响起,屋里安静下来,人便容易开始胡思乱想。
适才还听柴睢感叹时光快如流水,李清赏只觉象舞四年第一日甚是漫长,这个年初一,同样也是李清赏二十三年人生来度过的最漫长年初一。
漫长之始,在平明柴睢之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清赏上京途中吃过百般苦,区区熬夜至天明本该小菜一碟,不料梁园数月好生安养把她以前娇生惯养毛病养回不少,昨夜撑不住通宵,在和柴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中不慎睡过去。
汴京习俗与庆城大有不同,汴京除至傍晚拜神祭祖,初一旦时迎先祖回家过年,鞭炮爆竹八方炸响使地动屋震,李清赏从昏沉睡梦中恍恍转醒。
似乎才睡着便被鞭炮声吵醒,她懒得动弹,又被吵得心烦,挪了挪身子,旋即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她耳朵,把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隔绝去许多。
脸部触觉敏锐,李清赏感觉出那双手颇大,掌心干燥却不柔软,指根处有薄茧,是柴睢。
李清赏心想这柴睢人确实不赖,还知道帮她捂耳朵堵炮仗声,但闹不明白这人盯着自己看甚么,直看得她手心出汗。
要不要睁开眼问句“你看我做甚”?
问题刚刚在李娘子脑子思索一圈,她旋即察觉到柴睢靠近了过来,挨得近,她嗅见太上身上特有的新鲜茶叶清香。
茶叶香淡淡,有提神之效,李清赏混沌脑海逐渐清净,搁在盖身绒氅上的手却越攥越紧,柴睢在看她,看得她手心冒汗。
紧急时候她控得住脸颊不变红,却收不住细汗冒出掌心。
便在这片刻间,无论如何不曾想到,有温软在她额角轻轻触碰了一下,是亲吻,她不会感觉错,是亲吻。
……是柴睢,是柴睢!柴睢竟趁她不备偷亲她!!
李清赏一颗心简直要从喉咙口蹦出来,眼看着快要装睡不下去,万幸涤尘进来打断并引柴睢离开,否则定会穿帮。
柴睢离开,李清赏按着心口深深吐息,待冷静下来,脸颊依旧烧热得发烫,俄而,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被柴睢偷亲过的额角,还没能接受这个情况。
柴睢,柴睢偷亲自己。
认识以来,她从未在柴睢身上感觉到过任何与情感有关的表现,甚至连星点超出正常交往的暧昧亦无,可柴睢趁她睡偷亲了她。
震惊诧异与欣喜欢愉复杂交织,使得李清赏久久无法平静。
白日里面对柴睢时装若无其事实在需要功力,熬过整日时间,此刻,思绪飘回来的李清赏躺在卧榻上,再次于昏暗烛光下静静看柴睢后脑勺,感觉腔子里这颗心再次逐渐跳快起来。
她想不明白,柴睢对自己,究竟是日久共处而发生在情感之上的喜欢,还是仅仅因缺少陪伴而产生的误会?更或者,那只是太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使出的计谋?
所以中午时,她毫不犹豫拒绝了柴睢的蟠螭碧玉镯。
甚至于,李清赏有些开始拿不准楚自己对柴睢究竟是何种感情,她一次次用最严苛的要求和最犀利的目光审视自己,唯怕自己对柴睢是被难者对施救者产生的依赖,让她误认成了爱慕钟意。
毋庸置疑,柴睢是极优秀之人,世间人大多慕强,李清赏怕自己对柴睢并不纯粹。
可是,可是呀,可是,在她琢磨分辨清楚自己对柴睢究竟是何种感情时,柴睢大方回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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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年初二,太上梁王起大早去小祠堂给相父供奉香火,折回后无所事事,遂再赖回床不肯起,直到被新前长公主之请见逼出卧房。
新前在正厅等候大约一盏茶时间方把哈欠连天之人等到,她呈上皇帝手书道:“公家派人来送手书,道是今日宋王夫妇在大内,公家请你入中团圆。”
团圆?
柴睢一目十行浏览皇帝手书,看罢顺手折起压到个空茶杯下,喝了口水语慢声低道:“忠孝尚且难两全,岂有名利双双得,倘你想去大内见见父母,我着人备车轿扈从,接送你出入宫城。”
新前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