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日,折绾正在喝莹姐儿精心煮出来的花茶——说句实在话,莹姐儿委实是不擅长此道,即便是折绾这般的性子和心肠也迟疑着捧住茶杯不动,想尽话题拖延它进肚子里的时辰。
莹姐儿眼巴巴的看着,眼见茶都要凉了大伯母还在说川哥儿将要定亲的事情,她着急起来,喊道:“凉了,凉了,不行,我再煮一壶。”
折绾听见她还要再煮,还要她再喝,当即就囫囵吞枣一般一口闷下去。
反正都是要喝的。早喝早完事。
但晚一点喝就好了。刚喝下去,萱月就着急过来道:“折家大少夫人来府里了,夫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折绾大为后悔,叫丫鬟们拿走茶壶茶杯,免得莹姐儿自己喝下去拉肚子,又叫她的婆子来,“我去去就回,你带姑娘去小书房练字。”
莹姐儿好奇,“是您的娘家嫂嫂么?”
折绾嗯了一声。
她也觉得好奇。这是个稀客。她摸摸莹姐儿的头,“等你写完五张大字我就回来了。”
她估摸着是川哥儿和明家的事情。这般的事情她不参与,到时候找个借口走就行。
等她进了屋,赵氏就嫌弃的道了一句:“怎么如此之慢,都等着你呢!”
折绾依旧不紧不慢行了礼,笑着喊了一声母亲和大嫂嫂后,忽而瞧见里头还有英国公和刕鹤春。
她心下一顿,便知晓今日不仅仅是明家之事那么简单。
刕鹤春见她来了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她过去坐下,小声的抱怨一句,“非得把咱们都叫来!”
折绾端起茶杯,“大嫂嫂是有什么事情?”
刕鹤春:“不知道!”
他就坐直了,清了清嗓子看向莫氏:“如今人都齐全了,大嫂嫂有话就说吧。”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英国公也有些不耐烦。他和儿子刚下值就被赵氏叫了过来,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是折家大少夫人等在这里。
妇道人家能有多重要的事情?赵氏做主就行了,偏偏还要把他喊过来。
他忙着呢。
只是碍于情面,如今来了却不好走,他咳了一声,道:“是啊,侄儿媳妇,有事就快些说吧。”
赵氏眼瞧丈夫和儿子都落了脸子,连忙道:“别故弄悬殊了!”
这个莫氏今日上门就说有折夫人做下的恶事要讲,却又遮遮掩掩,势必要其他人也来才肯说,一味的道:“兹事体大,关乎英国公府,夫人还不能拿主意。”
赵氏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莫氏她是知晓的,是个识大体的,不是什么儿戏之人。
她看过去,忽然脑子灵机一动:“你不会是受了你婆母的罪,想着来找我们求救吧?”
那这个赵青天她是愿意做的。
英国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妻子,觉得她脑子实在是不清楚——即便是有,你又能管什么呢?
再者说,
别人家的事情,他们管什么?
他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若是折家之事,我们是不好说什么的。”
刕鹤春也站起来,笑着道:“我还有公务在身,阿绾就在这里,大嫂嫂有事跟她说是一般的。”
折绾慢悠悠的拨弄着茶盖,并不说话。
莫氏却不着急。她敢来这里便是破釜沉舟了。她端起茶喝一口暖胃,驱散体内的寒气和惶恐,眼见英国公和刕鹤春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这才道:“是关乎英国公府子嗣的事情。”
英国公停住脚步,刕鹤春返回来,皱眉道:“大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莫氏抬起头凝视刕鹤春:“刕大少爷最近很是苦恼吧?外头都传你……有病。”
刕鹤春眼睛微微眯起,“大嫂嫂说话还是要爽快才好。”
折绾却微微顿住,在这一刻想起了她托玉岫去查的老大夫。
因老大夫是江南那边的,要查个仔细便要去本地打听,于是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但即便是老大夫说谎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实诚说了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莫氏这般兴师动众。
难道嫡母还做了别的事情?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她转过头看向莫氏,循着她的话,依着两辈子对她的熟悉,细细去思,慢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大嫂嫂的意思是母亲对英国公的子嗣……不,对鹤春做了什么?”
要不然提及他的病做什么?
莫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刕鹤春和英国公便又如坐针毡的坐了回去。刕鹤春对此事尤为在意,自从他不育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便觉得人人看他都带着不好的眼神。
陛下还亲自叫他过去问:“此事可是真的?”
刕鹤春跪在地上点头,“是……陛下,臣有罪,没将此事告诉您。”
皇帝倒是笑着宽慰道:“你这般的病也不稀罕,有些人一生之中便只有一个子嗣。”
又道:“幸而是儿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刕鹤春便磕头谢恩:“是,已经有一个儿子,臣倒是不那么在意。”
皇帝便更喜欢他一些,觉得他是个可怜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