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王七已经记不清,在他年幼的时候,在那些懵懂的岁月中,多少次他被那些恶意与嘲讽逼到阴暗之中不敢抬头,他又是多么艰难地在这座幼时看来那样庞大阴森的府邸中寻找关于妖族的一切描述,一路跌跌撞撞摸索到了妖灵器,直到那时,才真正发现天无绝人之路。
他这个被所有人眼中的怪物,总算亦有自己擅长之物妖灵器之道。
从那个时候起,他才在这个森冷无情的地方渐渐有了立足之处。
从那个时候起,他才渐渐找到自己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方式:竭尽一切所能地制造妖灵器、用尽一切手段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制造妖灵器的名头、叫所有人都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蔑视他欺侮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关于自己身上这颗心脏,他才渐渐从那些慕名而来的妖灵器师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到了一些可能。
而随着他对妖灵器的理解更多一分,他对于王氏的怨恨就更多一些随着他越深入妖灵器师的世界,对于整个百城界的事情知道得更多一点,他对于这座府邸就越发怨愤。
只可笑那些城中修士,说什么自己被多少妖灵器大师看中,不愿意离开王氏是因为自己对于王氏的忠诚!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之所以成为妖灵器师,只是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巨大的牢笼!他之所以没有离开,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彻底挣脱!
那些传言有多么喧嚣,就有多么讽刺,也让他更想彻底摆脱这一切。
可是,那一天,他当真正试图去了解那银色头颅之后世界,妄图以一己之力救赎自己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自己的意图又是多么狂妄。
那些妖灵器师没有半分夸张,甚至他们的语言再夸张一万倍亦不足以呈现法天大阵真正的浩瀚强大,当他真正试图触及之时,才发现他所有生命探索的不过依旧只在那云端山峰的山脚之下。
连真正的世界都不曾触及又谈何挣脱樊篱?
那一刻,挣扎了那么久、拼尽了每一分力气,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困在这个绝望之地无法挣脱之时,王七确有一刻是想彻底放弃的。
但是,那道银色的光芒笼罩在他的身上,温暖、宁静、祥和,充满了安抚,令他的灵魂渐渐平静。
安静下来的王七甚至想过,也许他此生都没有办法脱离这座囚笼,可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不会放弃,哪怕那个目标再遥远不可及,他多努力一日,总是离那个目标更近一些。
直到,眼前这个神秘修士的出现,令他的世界亮起真正的一线曙光。
在对方平静了然的目光中,王七倏然平静。
他从来不曾试图问过王氏,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为何是他?他出生之时亦不过是一介无辜稚子,亦和周遭同族一样有父母亲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于他?于心何忍?幼儿何辜?
可是,没有一个王氏的族人曾经为他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曾经为他提供过一丝庇护。
所以,王七从来不问。
如果上苍给了他这么一丝机会能够摆脱这一切,那么,就算要他付出代价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比现在更恶心更糟糕?
王七目光定定地看向杜子腾:“我王七,愿以余生一切向你效忠,换取此刻挣脱王氏的机会!”
这是他现在所能给出的最高筹码。
堂堂王氏七公子,到头来,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竟然依旧是孑然一身、身无长物。
张胖子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太原城中修士,此刻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在太原城听到的、看到的,只是这位王七公子一切的荣耀与名声。
在他的想像中,甚至在大半个太原城的想像中,王七公子都应该是那种覆衾拥香、轩赏华胄的世家子弟,生来什么也不会缺,天资过人、资源如海、予取予求,世家的积累自然会让他们长成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可他没有办法想像,王七对王氏的怨恨到底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就算是他张胖子这样活得像地底老鼠的家伙也不愿意付出自由去交换什么东西,而王七这样的世家公子竟然愿意去用自己的自由与忠诚去交换一个脱离家族的机会!
张胖子忍不住出言劝道:“七公子您这是何苦来哉?”
哪怕是与家族再多一些和解呢?
路游的目光却是看向杜子腾,在他的心目中,大人绝不会稀罕什么效忠不效忠的吧?
杜子腾只是轻轻一笑,王七这句话已经给了他某个答案,他只是浑不在意地道:“不必你的效忠,你需要来日在力所能及之时,答应我三件事就可以。”
王七一怔,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用这样轻松得太多的条件作为了交换。
他的目光中有几分疑惑,甚至看起来似乎都难以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也许王氏这样的地方已经让他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纯粹的善意。
杜子腾亦不多解释,只是大有深意地道:“你也不必觉得我的条件太简单,将来你会知道的。”
如果杜子腾所料不错,恐怕王七的身上远不是他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灵力奔涌在死去的妖族结构上都那般费劲,王七一介人族之身凭什么承载一个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