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操这份心!太太既换了妥当人,想必人家有通天的本事,有钱没钱再不与咱们相干。奶奶的身子本就是为那院操劳过度,气恼伤着的,如今只管安心保胎才是正理。”
放贷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主仆俩说起来也不再避讳。
贾琏初闻时差点气死,恨凤姐和平儿同他隔心。气归气,却也不想追究。他心下小算盘扒拉得清楚,这些年的利钱只要还锁在老婆匣子里,横竖总有他一份。恨只恨那书呆子多事,把好端端的财路堵死了,往后大家全没了油水。听到平儿的话,忍不住骂道:
“那书呆子有个屁的本事!林姑父的事,全是我一手操办的。他不瞎搅和,我还能省些心。哼,他能怎么着?还不是仗着太太嫁妆丰厚。”
凤姐啐出一口葡萄皮,哼道:“太太的嫁妆?我可没见识过,怕是栓在肋条上呢!”
“哈哈哈……”
王熙凤自打嫁进贾家,向来唯姑妈马首是瞻,从不肯说过姑妈半句不是。贾琏纵有怨气,也不敢提,今日终于笑了个爽快。
贾琏开心之余凑上前,用嘴巴衔了老婆才剥好的葡萄珠,被凤姐反手在脸上乱拧一气,就势窝在她怀里笑着讨饶。
夫妻俩玩闹一阵,贾琏轻抚着妻子还不大显怀的肚子叹道:“太太好生糊涂!大嫂子哪里是管家的材料?依我说不出半个月,那院必得闹得鸡飞狗跳。届时太太必然来搬救兵……”
王熙凤从鼻孔轻哼一声,没接话。
“你可不许应!”贾琏一骨碌翻起身,“纵天塌下来,也得先顾着肚子。等咱儿子安安生生落了地,你爱给谁卖命都随你,我再不拦着。”
王熙凤撇撇嘴,懒懒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平儿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看就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三姑娘纵是再能,也没法子变出两千银子,这关可没那么好过。”
凤姐被她哄得熨帖,却不认为太太会过来求她出山,嗤道:“你们全被那两口子给骗了!别看那俩素日里不声不响的,人家那是闷声发大财。上回那位下场,老太太悄悄塞过去一千银子,太太那边我料着只多不少。钱啊,人家有的是,端看珠大奶奶舍不舍得往外掏了。”
贾琏气得捶床,一时埋怨老太太不公道,一时又埋怨大老爷不疼他。
凤姐啐道:“呸,你也有脸说人家?不先看看自个!旁的不说,你要能给我挣个诰命回来,别说我那点嫁妆,就是让我把王家搬空了也使的!”
贾琏被怼得没了音,没皮没脸凑上去给老婆摩背顺气。
平儿忙扯开话题笑道:“可惜那位大奶奶是属貔貅的,银子向来许进不许出。漫说两千,两百也是不能够的!”
凤姐素来看不上李纨抠抠唆唆的做派,闻言笑着滚进丈夫怀里,小两口好一通说嘴。
笑声未断,就有小丫鬟在外间屋禀报:“珠大爷派人传信,请琏二爷有事相商。”
凤姐一听就恼了,没耐烦地挥手打发小丫头,怒道:“他好端端找你干吗?咱们这样的人家,谁还不放个印子钱了?偏他拿着这个当件大事,还报官!呸,想夺权就明说,太太未必不肯依。非闹这么一出,既没了面子,又没了银子,何苦来哉?横竖我的脸也丢尽了,他若问你要钱,你就说一个大子儿也没有!”
贾琏边换衣裳边笑,嘻皮笑脸道:“秀才公算是找错了人!整个府里,谁不知道我最是个一穷二白的?嘿,先吃他一顿酒再说。”
按说府里几位爷,正正是贾珠和贾琏年纪相仿。偏他们不是一路人,每每话不投机,关系淡薄。直到兄弟俩同往南边去,协力料理林姑父的丧事,才渐渐亲近起来。
贾琏天天叫贾珠“书呆子”,却又常常在狐朋狗友面前吹嘘秀才公的哥哥,也乐得让人瞧见他与兄长同进同出,觉得特长面子。
凤姐还能不知道他?翻了个白眼,绞着手绢不知想些什么。
平儿倒觉得二房不至于赶尽杀绝,正待安慰,却见丰儿急慌慌闯进来递消信,称珠大奶奶才从老太太手里借出两千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