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道”大旗立起来以后,就直接过来了。
“天王有事?”张行一眼看出来对方有话要说,因为雄伯南这人很难遮掩自己的表情。
“有件事情。”雄伯南坐下来,先举着袋子咽了一口酒,然后方才正色道。“山下不好开口,过了天池也没必要问了,正好现在来问首席。”
“天王请说。”张行也随之肃然。
且说,张行所居帐篷前只有白有思、王雄诞、马平儿、许敬祖四人,此时早就来看这位帮务总管,而帐篷密集,二人也没有刻意以真气隔绝,所以周围一圈几十人,外加几位宗师、大宗师,怕是也都能听得清楚。
回到眼前,雄伯南虽然行止坦荡,但甫一开口还是有些迟疑,问的问题也有些像是临场发挥:“首席,我见王雄诞、马平儿、韩二郎、窦小娘都上了山,敢问为什么苏靖方没有上来?”
说着,雄伯南放下指向身前两位年轻头领的手,继续蹙眉来看张行:“他们不都是帮内新锐吗?当日首席赐下六剑,指明了帮内六位年轻才俊,除了贾闰士之前根本没来北地,其余五人都在,却是拿着什么条例选的这四人上山?”
“天王想的没错。”早就晓得对方到底想问什么的张行笑了一下,选择坦诚以对。“苏靖方没来是因为他是李龙头的左膀右臂,没必要冒险……而且非只是苏靖方一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没有让李龙头和他的旧部包括预定给他的北地英杰参与。”
“果然。”雄伯南微微颔首,依然蹙眉。“那敢问首席,李龙头及其部属不参与此战,总不能是因为他早年得的呼云君谶言吧?我在听涛馆听人说了这个荒唐流言……说是什么遇山而亡……所以不敢上山?”
“不是遇山而亡,是遇山而兴,全部说来则是‘遇龙而颓,遇猪而废,遇客而富,遇山而兴,遇潮而止’。”张行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而这些谶言怎么解释都是通的……就好像这一次,既合遇龙而颓,也合遇山而兴,怎么说都行的。”
“既如此,为何不让李龙头和他的部属过来呢?我算过,现在他那里最少十八个凝丹,便是北地新降之人不可信,也有八个凝丹可用。”雄伯南继续来问。“尤其是苏靖方、樊梨花几位头领,乃是当日在落龙滩是亲自面对过真龙的,天然更有效用……”
张行顿了一下,但不是迟疑要不要回答,而是注意到自己几口白气在雪花中散开,莫名分了下神。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张首席反问了一个与之前话题似乎无关的问题:“天王,你晓得我之前在邺城为何指定徐大郎做后继,今日也让他在山下做接应吗?”
“我确实有些疑惑。”雄伯南闻言精神微振。“一开始我以为是大郎最年轻的缘故,但后来想,若是就以这次上天池黜龙做分野,除了魏公外,没有谁特别老吧?咱们起事不过七年,大部分人都正当年,又何必一定要大郎?而且,我想来想去,觉得真要是从做你继承的路数上讲,不应该让陈总管来做吗?他才是你的心腹,而且也一直执掌庶务,可谓顺理成章。”
“其实很多事情的根本就在这里,就是人的问题。”张行笑了一笑,语出惊人。“天王,我直白的说,真要说帮里这些核心,自然个个是人才,但人才跟人才是不一样的,譬如以帮内大位继承而言,简单来讲,你可魏不可;徐可单不可;窦可陈不可。”
雄伯南愣了一下,认真询问:“为何?”
“因为做首席跟做别的事情一样,都要有相应的本事,跟铁匠要力气、商人会算数无二的……而这本事具体来说大略分成两层。”张行娓娓道来。“第一层是最基本的,就是有自己的人际根本,而且能团结其他人。”
“这倒也是。”雄伯南恍然。“河南那里的人望就是徐大郎跟单大郎,但在全帮这边看,单大郎不如徐大郎能收拢人;河北这边是窦龙头跟陈总管,陈总管性情差了些……可魏公与我?我们俩不都是没有根本吗?”
“你是宗师,这便是一种根本。”张行笑道。“而且你是徐大郎的姐夫,是河朔成名几十年的大侠,这个根本比魏公强太多了。”
雄伯南这次没有驳斥,而是继续问:“那第二层本事呢,是智谋吗?”
“不是,或者说不单是。”张行依旧含笑。“这第二层与其说是某种本事,倒不如说是性情,乃至于单纯的心思……非要来说的话,便是有一份自己的念想,而且能够不顾一切的顺着这个念想走,千方百计的走……就好像,就好像刘文周刘公一心黜龙这般才行。若无这般思量,便是有些才能,有些根基,做了首席也不能带着大家成就事业的。”
张行举了个令人意外的例子,包括雄伯南在内,周围几人却都有些恍然之态,至于远处刘文周,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似乎也得意轻笑了一声。
雄伯南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若是这般说,帮里核心有几个既能得人又有这般念想的?徐家大郎算一个?”
“徐大郎当然算一个。”张行点点头。“他那份打小做贼的道理自己是深信不疑的,换句话说,他比谁都能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晓得自己和其他人,和咱们帮内帮外,跟天下地方的关系,继而晓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