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周围气氛更加振作一些,但也有人似乎是想说什么。
而张行根本不作理会,只是回头来看徐世英:“徐大头领,你是离狐人,你心里有没有作战的具体想法?战场和战术,随便说一个。”
徐世英在雨中抿了下嘴,只是沉吟片刻,便坦然来言:“历山西面有片地方,一到这季节就容易成泥沼,我们可以把他们引到历山和那片泥沼中间,在那里构筑阵地,拦住他们,然后再派遣精兵从泥沼中的小路穿过去堵住他们来路,接着只要坚持住,他们肯定会控制不住往泥沼中走,然后自行溃散……大胜就是我们的了。”
张行立即点头,然后环顾左右:“你们听到了没有?”
周围颇多人意动,但还是有人麻木不动。
而张行也继续来讲:“我知道,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担心我所言虚妄,担心会败,但你们想过没有,若不打这一仗,坐视部队崩溃,坐等官军来围剿,我们难道会有好果子吃?我们这些有修为的人,还能逃散,可是诸位大头领、头领,颇有些人是本地出身,难道要坐视官军过来,蹂躏家乡?你们知不知道韩引弓的部队入城必做劫掠,杀良冒功、强暴妇女?何况咱们本就是正经的反贼呢?”
“那便打嘛!”出乎意料,片刻的沉默过后,居然是单通海第一个呼应。“只是张大龙头,现在不是我们不想听你调遣,而是军队已经不受控制了,家乡子弟兵都不听我们言语了,就是借着一股劲顺着官道往西走,拉都拉不住……要不咱们一起去濮阳?”
“去濮阳不是不行,但能去离狐还是要尽量去离狐。”张行有一说一。“因为我们是倾巢而出打这一仗,一旦被韩引弓发现济阴空虚,或者吸引到屈突达的注意力,很可能会一败涂地……而且便是打赢了,也要迅速折回南线去防守韩引弓,所以,战场选择还是离狐更好。”
“总得试一试。”徐世英也趁势开口。“我们本为此事而来,看看咱们能不能一起努力,把人拽到离狐去,只要拽到离狐,就地休整,得到补充,然后再就地作战,便顺理成章了。”
“那就要看张大龙头你这张嘴到底有多厉害了。”单通海瞥了眼徐世英,一声叹气。“士卒可不像我们这些头领懂的那么多厉害,你一说,我们虽然心中畏怯,但还是晓得应该搏一搏的……”
“其实未必是底层士卒的事情,他们只是太累。”李枢忽然插嘴。“张龙头,据我看来,反而是那些伍长、什长、伙长,乃至于队将,他们不光是累,更是没了心气,不想再作战……这才全军失序的,若是能把他们拉起来,整个军队说不定也能拉起来,转向离狐。”
你不是很懂吗?为什么一开始不管?
张行心中无语,面上却只是点点头。
话说,张行心知肚明,便是眼下李枢和这些头领们答应的很利索,可实际上,从上到下,也都还是有些沮丧和无力。
而张行的真正倚仗和法宝,从来都是他在这留守大半年里对这两个郡的保护,以及在本地的组织建设,还有一些正确策略与出击带来的物资积存……那些被从魏玄定从济阴城内运来的粮食、军械、燃料,以及轻易动员起来的两万多部队,还有那些两郡内部畅通无阻突破了雨水天气的后勤输送通道,才是真正决定这一战胜负的东西,也是真正能让东线败军迅速恢复信心的东西。
但是问题在于,现在的局面已经糟糕到你不来把人拉走,他们的高层就会直接散伙,部队就会失控的地步了。这个时候,你说我有那些东西,徐世英他们也能作证说有,不亲眼见到,谁会信呢?
谁都知道热粥和胜利的希望更有效,但时间过于仓促,局势过于急迫,只能先耍嘴皮子,让这些人看看他的“嘴有多厉害”了。
一念至此,张行继续拉着李枢的手向周边人认真来问:“眼下哪里的部队最多?”
“三里外的那个村子里。”王叔勇终于得到机会,不等李枢开口便伸手一指。
张行放眼望去,只见下午的细雨中,远处的村庄头顶云雾缭绕,但却没有过多嘈杂声,考虑到东线部队的数量,几乎可以想见彼处人员堆积却又死气沉沉之态。
“走。”
张行终于松手,然后翻身上了黄骠马。“咱们一起过去,把沿途所见的尸首和病员给聚集起来,病员先放在村子里好生照顾,然后送往离狐,尸首就在村子边上妥善放置好,准备挖坑下葬,再尽力把那些基层军官叫来……能做到吧?”
这当然能做到,但是确定有用吗?
东线的首领们,包括王叔勇在内,明显有些迟疑,而西线的首领们,包括徐世英在内,却都毫无表情,只是应声而已。
李枢看着这一幕,眼皮忽的一跳。
但还没完。
且说,对于修行者和生力军来说,单纯运送伤病员、搬运尸首和挖坑这种纯粹的体力活不要太简单,只是寻找尸首有些麻烦,因为你很难区分在雨中睡着的人、昏迷的人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