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微愣,回眸对上沈鹊的凤眸。
血红的宫墙为女子的双眸渡上一层血色,但不用于先前的杀意。
沈鹊了解阿父,所以才更觉得新奇,才会同君慈多说几句。
“也是在我刀下活下来的第一个。”
但这话音落在君慈耳中却变了意思,他不由想起帝王不久前说的话:阿鹊很喜欢你。
他是礼物?
沈鹊喜欢他?
此般想着,君慈呼吸微快了些,一时分不清心中的是欣喜还是耻辱。
“夫人为何唤皇帝为阿父?”君慈移开眼。
沈鹊一怔,未曾想君慈会问这个问题。
她也不掩饰,自然的回答:“我是个孤女,国灭了,我全家都死了,阿父捡我回来的。”
君慈错会了意,他眸中惊讶:“那岂不是血海深仇?”
沈鹊也是有些懵,她拂了拂发丝。
“哪来的仇?”
“又不是阿父灭了我的国家。”
君慈敛眸,他早听闻沈鹊与令帝关系非同寻常,但却未料到会是此般关系。
“世人都骂我走狗,道我助纣为虐。”
“可是对我来说,阿父是世上最好最厉害的人。”沈鹊笑的轻快,说话时神采奕奕,眼中闪着星光,像是个小兵在炫耀自己肩上的徽章。
见君慈沉默,沈鹊觉着扫了兴,她别过眼,冷哼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君慈望着与刚才在乾盛宫判若两人的沈鹊,眼底浮起暗芒,似是嫉妒,又像是羡慕。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想要征服沈鹊。
他想将这苍鹰一般桀骜难驯的女子,拉下瑶台。
“夫人,这件外袍原并不是只给我一人的。”君慈忽的想起此事,捏了捏衣角,酸溜溜道。
沈鹊推轮椅的手一顿,眼底流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尴尬。
那金织锦是苏玉制的,拢共就做了两件,一件送了沈鹊,另一件应是那日世子成人礼,送给定北侯府做贺礼了。
想到这,沈鹊硬气几分,并未同君慈讲其中因果,她今日心情好,起了顽劣的心思,她向下凑了凑,懒声道:“怎么?”
“不高兴?”
女子温热的气息不经意间吹打在君慈漏在外的脖颈上。
暖暖的,划过一丝痒意。
君慈呼吸一顿,他没说话。
沈鹊也没在言语。
也不知为何,气氛忽然变得古怪,一路上谁都没再多言。
—
沈鹊前脚刚到飞燕司,后脚就把准备出去办事的玉临交了过来。
“我吩咐你和千月去寻的人怎样了?”
女子面色不太好看,眉间含着淡淡的忧愁。
玉临面露愧色,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司主,江左道人的影踪实在难寻,再给属下些时日……”
玉临此番回答,在这两年里,沈鹊已经听了数十回了。
那只修长有力的玉手缓缓收紧,发出“咯吱”的脆响。
烟雾在女子面前渐渐腾起,衬得她本就美艳的眉眼更显神秘危险。
“令昭懿今日又在试探我,叫手下的人盯紧定北侯的动作。”
“江左道人的事你继续着手,就算把整个令国翻遍了也要把他找出来。”
玉临垂首应下。
江左道人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诡医,出自南域十万大山中的药仙谷,江湖都称此人医术之高明,可医死人、药白骨,断了气的都能被他救活。
只可惜此人行踪不定,一身轻功了得,飞檐走壁。
神龙见首不见尾,寻他当真麻烦。
江左道人的能耐是真是假暂且不提,但玉临百般思索也不明白司主为何花费此般多的人力物力去寻这人。
司主不说,她便不问。
“李轩那边如何了?”沈鹊松了手上的力道,轻声问。
玉临抬眼,只见沈鹊那双放空的双眸。
女子清冷又美艳的面容,在烛光的勾勒下,与周围的黑暗分的清晰,更显锐利。
“一切都如司主预料的那般进行。”
“李轩在城中,确有接应。”
沈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动了动僵硬的脖颈。
“早些回去歇息吧。”
今晚的月光格外凌厉,透过纸窗,与烛火交错,冷暖交融的光芒落在桌案上的那纸画像上。
江左道人。
纸张的一角在女子手中渐渐被捏起了褶皱。
令昭懿之所以如此针对沈鹊,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她没有皇嗣。
准确来说,是整个皇宫的后妃都未生养皇嗣。
帝王已不值壮年,却迟迟未有血脉。
此事,天京上下,无不有人猜测个中缘由。
更有甚者断言,帝王有断袖之癖。
而真相,唯有沈鹊知晓。
——
鹤兰小院
“殿下,怎瞧着您今晚心情不甚好?”
还算宽敞的院子里,洛华半蹲在角落,守在一药炉旁,手里拿着蒲扇不时扇着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回头望向坐在屋门口的君慈。
“有吗?”君慈不痛不痒的回答,心绪显然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