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将人送出门,院子里一阵窸窣脚步声后,又恢复了安静。
杨彩芽这才穿戴齐整,走出东次间。
“看白叔那样,是真替大郎高兴。”翠花拎着热水进屋,边倒水边说道,“至于柳婶子,从头到尾都木着张脸,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只怕是一半欢喜一半不甘。
杨彩芽苦笑着摇摇头,端着水杯想了会儿,拉起翠花又折身返回东次间。
柳氏正如杨彩芽所猜,正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还没捂热的粮食搬出自家,又原封不动的扛了回来。
对于这事,柳氏从始自终都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她没嫁给白叔之前,白叔爱送东西给谁,她管不着。如今她既是家里主母,要回自家的东西,那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凭什么白给杨家那几个女人?因此被白叔说了一顿,她仍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却也不敢违逆自家男人,强忍着不满跟来杨家,却是木着张脸,一句多的话都不肯说。
直到翠花死活不肯收东西,柳氏脸上神色才有松动。
随即听着翠花的敲打,以及说定大郎读书的事,脸上又是一紧。
白叔刚回来两天,因着杨家这样那样的事,对她是一天一顿数落,至此她就是再不上心,也不敢再惹恼自家男人。
说到底,不论是她,还是将来她的孩子,都必须而且只能依靠白叔。
柳氏这么想着,眼见家门近在眼前,忙换了副笑脸,讨好道,“翠花虽然年纪小,看事情倒是比我有见识。粮食要回来,我也不是只为了自己,正是为了大郎。往后我每天早晚,都给大郎加一碗白面疙瘩,虽比不上他以前在京里的吃用,如今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肯定不会亏待他。”
其实她并不清楚大郎在京城过得如何,这话也是存了打探的心思。
见白叔仍是黑着脸不答话,柳氏压下委屈和心气,咬咬牙加了一句,“等咱家地里粮食收上来,除了卖钱和自家吃用的,再磨些细粮,让大郎给杨家送去,就当是交读书认字的束脩如何?”
能想到让大郎送,怎么自己不上门去送?
如今他才算看清,自家婆娘没什么见识,心眼子却是不少,弯弯绕绕都用在这些琐事之上。
白叔暗暗长出口气,教训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以前在京城,这种无知妇人他也听过见过不少,情知除非吃了大苦头,否则这些歪歪心思很难转圜。
柳氏若是能和杨家正常往来,不再背着他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眼,维持表面的和平,大面上有他盯着,他也知足了。
白叔心念微转,神色缓和下来,无奈点了点头。
“里正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地里你每天带着大郎看上一眼,有什么事就找里正。”白叔交待道,“明天我就启程进京,将彩芽无事的消息送过去。明天开始,下午让大郎去杨家跟着读书写字。”
柳氏很想问问杨家到底有什么亲戚在京城,嘴里胡乱应着,眼珠子却咕噜噜乱转。
“你没事就在家做针线,王媒婆那里不要再去了。”白叔看着眉头紧锁,干脆将话说开,“大郎是长子,读书识字没有坏处,将来要是有造化,好处也是落在你头上。以后你的孩子,难道不要靠大郎这个大哥?你就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柳氏脸上已是五颜六色,偷窥了眼白叔神色,忙郑重应下,不敢再多问乱说。
白叔家大门刚关上,翠花正小跑路过村口,往官道上去。
要教大郎读书,家里还要顾着小生意,茶摊那头就无法全天帮忙,与其去半天不去半天,不如和李大爷李大娘打声招呼——原也只是去个心意,和李老夫妻说明情况,省得两头忙乱。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翠花说明来意,自然没有不应的。
这才知道杨彩芽和翠花都是读过书识字的,老两口更是欢喜,这年头读书人都受人敬重高看,忙一叠声催着翠花自去忙,不用担心这头。
翠花回到家,边擦汗边将经过说给杨彩芽听。
李老夫妻本就是心善的,对她们又心疼,这样的结果,杨彩芽并不意外。
桌上已经整理出几本字帖,都是以前杨七娘用过的,正好拿出来给大郎使。
翠花翻了翻,想到以前自己跟着杨彩芽,和四姨娘读书的日子,眼神暗了暗。
转念对自己要做大郎的老师十分踌躇满志,神色又快活起来。
杨彩芽看着好笑,等她唧唧喳喳高兴劲儿过了,才将方才写好的字推到翠花眼前。
破旧的小册子上只简单列了几行字,其中内容和暗示,却让翠花看得惊喜。
“这么一来,看那王媒婆还怎么遮掩!”翠花兴奋道,“过两天我要跟着曹家婶子去镇上,这事做起来就不打眼,王媒婆就算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算不到我头上。这事我定然办的妥妥当当当!”
这位自杨彩芽穿越过来,就经常听翠花说起的曹家婶子权氏,住在村尾。
比杨家晚三年来到官里村落户,家里有房没地,每个月却能从县衙领到米面银钱,还能接到县衙浆洗的活计,来历更是神秘。
权氏是个关门过日子的,不爱窜门,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