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认识离的人, 在最初接触他时都会产生一个疑问,那便是,为何他没有姓氏, 只有单名,偏偏这个名还是充满了哀伤气息的单字, 看上去与拥有着精致俊美的脸庞的少年极为不符。
实际上, 离并不打算和任何人产生无法割裂的实质羁绊,某种程度上, 他的确像是夜晚里流离的风, 无法捕捉, 神秘莫测。这种流淌在他骨子里的气质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一丝。
即使是已经和离相处了许久的森鸥外,偶尔看着对方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天穹的背影, 也会无端地冒出‘下一秒就会化为流逝的轻烟离去’的错觉。
所以, 他不可能会如太宰治所愿的,杀死他。纵然他的确有着‘死神’的名号, 但太宰治不过是迷恋上了失血时的幻觉。离看了一眼时钟, 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他又看了一眼从那句话出口后就保持沉默的少年,太宰治的眼睫半垂着, 视线则指向了地板上斜长的阴影。
“太宰君,你不觉得,妄想从一个几乎不死的吸血鬼身上获得终结的死亡,这本身就是一种荒谬欲望吗?”
人类相较于吸血鬼,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们对生命,对存在这一实质感的把握。无论是生,或是死, 都是他们可以拥有的事物。但,并不具备死的自己,对于‘活着’这一件事的就像隔着屏幕旁观般的观众,隔着整整一个世界的距离。
由是如此,无论是追求生,还是追求死,把希望放在他这样的家伙身上,简直是最浪费时间的愚蠢选择,对于已经为零的存在,再怎么放大,也不可能到达一的彼岸。
阿尔瑟弥斯的银白月车已经行驶过半个夜幕,窗外树枝晃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沙响,吸血鬼的眼瞳中跃动的血色微微旋转着折射在冰冷的透明玻璃,仿佛壁炉里点星似的火炭。
银发的吸血鬼少年身上挂着的白色衬衫恰到好处地贴显出纤瘦的身材,他缓慢地往后靠在凝霜似的玻璃窗边,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初始的原点。指针
滴答地走过,玻璃侧面映出他完美而清冷的面庞。
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在乳白的月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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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不呢,离君又会怎么做呢?”似乎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思考的时间,太宰治往前走了一步,仿佛孩童狡黠似的笑容重新绽放在他的脸上,“为什么离君觉得我无法提供你想要的东西呢?”
“直觉。”这一看就是极为敷衍的回答。
“离君——这种敷衍的理由就不要说了哦,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森先生了嘛~”太宰治见对方不愿意回答,自顾自地说着,“难道森先生的血比我的更好喝吗?不可能的嘛。”
“这和谁的血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我是无法控制本能的野兽吗,太宰君。”离沉下脸,他觉得自己简直在浪费时间,“太宰君,既然你已经知晓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自我主义者,就应该知道妄图从我这获得愉悦的死亡是绝对不可能的。”
早知道这家伙会是自己的歌者,最开始就应该直接丢出去。
太宰治眨着眼望着脸色不虞的离,他体味了对方口中话语的意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捂着脸毫不客气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离君。真的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竟然以为他是为了被杀死所以才这么做的吗,太宰治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被笑出来的眼泪,凝视着沐浴在柔美月光下的少年那一小段从衬衫边缘露出的绸缎似的腰腹像是勾人的乳白石,激起那鸢色的深海中一大片浪花。
太宰治无比确信,离君此刻并没有任何主动性地向他展示自己的美貌的意图,但美玉的光泽仍旧在不经意间就能夺人心神。只是啊,被柔美的花朵吸引的不仅是蝴蝶,也有不怀好意的恶兽。
虽然他仍旧怀有对那梦幻般的濒死的愉悦感的隐约渴求,但太宰治却忽然有了别的更有意思的想法。
门被打开了,太宰治的笑声戛然而止。走进来的男人身上仍旧是那件白大褂,他一只手牵着金发的萝莉,笑吟吟地将手中的蛋糕放在桌
子上:“刚进门就听到太宰君的笑声了,你们是在说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并没有……”“有的哦,森先生你知道吗,离君刚刚在和我说冷笑话呢,森先生想听吗?”太宰治强行打断了离的话,森鸥外闻言看向倚靠在窗边的少年,略有惊讶地问道,“原来离君还会说冷笑话吗?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对啊,比如冰箱里给爱丽丝买的蛋糕是被太宰君偷吃的,鸥外医生的咖啡里被太宰君撒了盐……”离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手指数着,“还有鸥外先生您曾经以猥亵幼女罪进过局子……”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离君。”森鸥外头痛的看着太宰治拍桌大声狂笑,而爱丽丝则气得在他身后狂用小拳头捶他的背。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着爱丽丝,一边哀怨的看着那边的两人,“太宰君,离君,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监护人吗?”
太宰治别过头吹着口哨,离转过身去欣赏窗外梦幻的月色,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摆出来了无视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