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疼。
自己气不过,趁他熟睡之后跑去质问顾晖。
她素来是个直肠子,想不过来的事情不会拐弯抹角,会直接去问,让自己搞明白。
她想替顾昀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厌恶他的存在?为什么那么想他死?为什么那么想他从顾家消失?
为什么厌恶到在这种生死关头也能做到冷漠的见死不救?
顾晖的院子前,里头透着的灯火氤氲橘暖,透过窗户投映出一道女性纤细的身影。
是走来走去为自己夫君准备热水洗澡的姚汐。
姚汐是个多好的女子,她在这里最早交心的朋友和家人之一。她不想因为这事和她产生嫌隙和隔阂,这是她不愿看到的情形。
心情太复杂,虽然她大概已有决断,甚至想过“如果顾昀在这个假如此不受欢迎,她就陪着他搬出去,随便去哪儿”的念头,反正她也赚了好些钱,去哪儿都好。幸好有她陪着他,不至于太寂寞的。
却不料被她气哄哄拦住的顾晖扯着唇这样回复了他。
“果然,果然啊……”他哂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他是这么觉得的,这么认为我的。”他耸了耸肩,“那我有什么好说了。”
他轻轻撞开她的手臂,迈步往屋子里去,冷哼着甩下一句话,“我是挺讨厌他的,这句是真的。”
“咚——”地一声闷响,顾晖脊背一僵,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闷响。
回头,就见他弟弟的那个年轻妻子,瞪着眼鼓着气鼓的颊,保持着一手抄着东西朝他扔过去的架势。
顾晖垂眼,地上躺着一代沉甸甸的钱袋。装的不知是碎银还是金锭子,打人还挺疼。
女子没有被发现的羞恼,抬起下巴,朝他凶神恶煞地竖起了中间的手指。
然后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地拎着裙摆转头走了。
岁微一颗心脏吊在喉咙眼,对自家娘子用钱袋砸大郎后背的行为表示惊世骇俗,连忙小跑着紧跟她离去。
她满头冷汗,心疼地小声嘀咕,“娘子欸,你怎么钱袋说丢就丢啊,真是不识人间苦……”
老娘现在有的是钱!
能用钱砸死他更好!
我明天就拉着顾昀搬出去,谁还受这气!
陆雨昭气冲冲地想,刚刚用国际通用友好手势鄙视他也不解恨。
……
“雨昭,雨昭?”
陆雨昭回神,对上姚汐关怀的眼神。
姚汐问:“你平素最馋这些了,今个儿怎么心事重重的?”
陆雨昭猛地一顿,嘿嘿傻笑。
“没有啊。”她摸起筷子看向放上桌的几道菜。
“没有就好。”姚汐拍了拍她的肩,“来,看你爱吃哪道姜豉,素秋每个口味都买了些。”
陆雨昭的注意力旋即被桌上的各类姜豉吸引。
姜豉作为冷食,大约就是切的四四方方的肉冻。色泽晶莹剔透,淋上酱汁吃,漂亮又开胃。
但是……这几道菜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啊,分的是什么口味?她一时犯了难。
老太太见她迷惑不已的神色,微微笑了,“姜豉的讲究也很多的,依照做法不同,口味叫法都有差别。譬如这一道……”
她用筷子点了点就近的那盘姜豉,“因用猪蹄儿作为原料,遂称之为‘冻姜豉蹄子’。”
又指向面向陆雨昭的那一盘,“这是选用猪头肉,所以也称‘猪头姜豉’。”
“当然也有店家用鱼肉、鸡肉做姜豉的,我觉着口味不如猪肉做得来劲,这次是没有买的。还有这道只用猪皮来做,不掺杂任何肥肉瘦肉,又叫‘水晶脍’。”
姚汐笑,“用猪皮做姜豉,肉汁纯澈,做出了的肉冻子更为晶莹剔透,不负他‘水晶脍’的好名字。”
陆雨昭有些好奇,“嫂嫂可会做姜豉?”
“是个精细菜精细活儿,我会做,但不如外头店家做的好。”姚汐谦虚地回。
陆雨昭便问她这姜豉是如何做的。
听姚汐一番描述,和陆雨昭想象的大差不差:便是将猪肉炖煮至肉烂汤稠,然后关火盛进四方盒子里,静置放凉,等待肉汤凝固成肉冻。想要快一些,可以放在冰鉴或冰窖里。
等到姜豉的肉成结块紧实的状态,就可以取出切块装盘了。
最后淋上秘制酱汁,也就是姜蓉与豆豉酱调和出来的酱汁,一道姜豉就彻底完成了。
老太太夹起一片冻姜豉蹄子自己吃了起来,又示意陆雨昭细细品尝一下每道的区别所在。
陆雨昭早已被描绘得默默吞口水,忙不迭依次尝了尝。
姜豉的外形晶莹剔透,透着肉花的纹理。
吃起来是糯弹爽滑的口感,冰冰凉凉,入口即化。就像一块肉味十足的果冻,凝固的肉汁,浓缩了鲜美的高汤,满口的胶原蛋白。一口咬下去,被唾液缓缓化开的肉冻滑进喉咙,无比舒适开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