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宁初时,临颂今九岁,宁初八岁。
临颂今母亲是英国人,少女不更事,和临永帆异国结缘,怀上临颂今那年,她才刚满十八。
露水情缘萌动得快,破裂得也快。
没多久,临永帆回国,接受父母安排和门当户对的文红月结了婚。
而临颂今母亲则是留在英国老家,未婚生下他独自抚养。
或许一开始还有年少冲动的责任心做担保,但随着时间推移,少女心智逐渐成熟,对年轻时冲动的产物也逐渐没了耐心。
在与新的男友相识相恋准备结婚时,她彻底厌烦了那个不懂事时给自己制造出的麻烦。
婚礼前夕,她想办法联系到临永帆,将那时年仅六岁的临颂今毫不留恋地送回了国。
甚至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想,分别前夕,她直白告诉临颂今,自己早后悔生了他这个处处拖累自己的累赘。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临颂今也从很久起便已经感受到母亲日渐消亡的爱,会有这么一天,他接受平静,一点也不意外。
回国后,大家族富庶而冷漠,对他这个突然到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当然没好脸色。
临永帆也不打算将他留在主宅,早就在距离主宅遥远的南区给他准备了一套房子,随手安排了一位保姆过去照顾。
备受冷落的生活环境恰巧是他最习以为常的,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来说,这算幸运,毕竟他适应得很快。
因为自小在国外长大,对中文一窍不通,他没办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升入幼儿园,只能找了个双语家教一点一点慢慢教。
偌大的房子,保姆会下班,家教会离开,大多时候他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发呆。
时间流逝,他孤零零在陌生的国度守着一座空旷慢慢长大。
到了九岁,他的中文水平进行日常交流已经没有问题,才办理了入学正式进入学校上课。
期间三年,他回主宅的次数屈指可数,见那位生物学上父亲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偶尔逢年过节了,有人心血来潮想起他了,才会把他接回去吃顿备受冷落,亦或充斥明讥暗讽的晚餐。
临家不缺钱,对他们来说只要用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什么事。
多养个小孩,和多养一条流浪猫流浪狗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甚至连划钱这个步骤都早托给了助理。
临永帆不想管他,文红月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但他们的儿子就不一样了。
也许是各方亲戚明里暗里给他灌输的闲话,也许是骨子里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有着强烈排斥的心理,临颂今入学第一天,临澜就开始针对他。
拉帮结派地孤立,四处散播流言,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天生上不了台面的蟑螂,是自己家大发慈悲养在外面的流浪狗。
言辞恶毒得不像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能说出的话,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张不安分的嘴在推波助澜。
同学们年纪相仿,智力心理都不成熟,甚至对私生子在大家族中到底意味着什么都没有清晰的概念。
但不妨碍他们下意识讨厌早被生活环境塑造得沉闷孤僻的临颂今。
他脱离群体太久,已经没办法正常融入进去了。
他们凑着热闹,用一知半解的是非观附和临澜,学着临澜用自己理解的言语跟风去骂临颂今。
他们将这件事和摔牌跳皮筋等一系列行为画上等号,把对别人的伤害天真地当做一种嬉闹消遣。
也就是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小宁同学闪亮登场了。
作为临颂今的同班同学兼职同桌,这些话宁初当然也听得到,但他听到跟没听到其实没什么两样。
不客气来说,他好像从小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傻瓜一点。
不会凑热闹跟大家一起在背后窃窃讨论,不会故作隐晦又明目张胆地对临颂今指指点点,更不会学着用那些话攻击临颂。
他自顾自地学习,自顾自地讨厌学习,又自顾自地在学累时找他玩儿。
一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小乐天派,甚至分给他的笑容比给其他同学的都要灿烂。
只是那时的临颂今没办法坦然接受这样热烈散发的善意。
在冰天雪地里待久的人甫一靠近火苗,下意识不是去感受温暖,是身体为自我保护催生出的质疑,抵触,和条件反射下的防备。
而小宁同学从小就被激活了小话痨属性,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一脑袋满到再多塞一丁点就会溢出来的好奇。
“临——颂——今,你名字好拗口啊。”
“你好像跟我们长得有点不一样,有一点点像外国人,为什么咧?”
“你是外国人吗?那你会说英语吗?”
“来是康木去是狗,点头噎死摇头喽。”
......
临颂今小朋友顶着一张冷脸和他保持距离,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但宁初完全不在意,他粗神经到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冷对待。
他就是个小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