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外又下起了雪, 夹着丝丝的雨。小石看到奚悱从里面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那么高的人仿佛只剩下个架子。小石隐约听说奚悱厌食症复发了, 不愿意吃东西,也不愿意去医院。但再多的详情他也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多问。
“奚总!”小石捞起后座上的羽绒服跑了下去,他把衣服披在奚悱的身上,未曾碰到他的皮肤,却觉得有股子寒气从他身上往外冒。
小石想不明白, 来的路上奚悱抱着这件羽绒服一路, 下车却并没有穿上。现在上了车又重新脱下来, 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去这个地方。”奚悱把定位地址发给小石,说罢他拿出纸巾,一点点擦着羽绒服上沾着的雪。
车子在一家私立医院的门口停下,小石以为是奚悱不舒服要去检查, 想过来扶, 却见后座的他一动不动地坐着。那样子安静又孤单,小石有一瞬真怕他永远就这么坐下去了。
“奚总, 到了。”他说着要拉车门。
“你不用下车。”奚悱终于开了口,但人没抬头,还是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羽绒服, “今天是初三, 你回家过年吧。”
“我单身汉, 回家也没事做……”
“回去吧。”奚悱截断了他的话, “你给乔茹打个电话,让她交代下去,初念解约的时候不用付赔偿金。”他眼眸发沉,手摸着羽绒服淡淡笑了笑,有些悲怆地道,“她已经付过了。”
一件羽绒服足以让他度过以后的寒冬了吧,那就值了,奚悱想。
小石不敢反驳,应了下来:“奚总,外面冷,穿上羽绒服吧。”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雪,在今天又下了起来。都说瑞雪兆丰年,真的吗?还是说想要开花结果,就必须经历严寒折磨。奚悱不知道,只觉得这雪像是永远都要停不下来了。
“穿上,它就脏了。”奚悱说完,抱着羽绒服下了车。
小石望着他的背影,恍然想到好久都没见到初念了,心想那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勾人,老板每次见到她时,心情总是好的,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
特护病房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躺在病床,她的脸上横生着皱纹,发灰的眼仁在看到门被推开时才如回光返照般明亮了几分。
“你……你……”老妇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发出来的,无力又低沉。
她床边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也站了起来,有人把病床靠背摇了起来,说:“秋月,小悱来看你了。”
李秋月眯着眼,像是枯干一样的手伸了起来:“……谁?”
“小悱啊,奚悱!奚悱来看你了!秋月,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他吗,你儿子来了!”说话的是奚悱的小舅李未。
旁边还有几个李家的亲戚,奚悱认不全,大概记得都来找过他办事,应该也都被他怼了回去。
李家的人他一个都不想沾,他心里清楚,现在这些人贴上来无非就是看着李秋月快不行了,想来看看戏,或是捞点什么。
奚悱身后,奚建国跟着走了进来,奚建国早就到了,但是迟迟不愿靠近这个病房。奚悱这一刻觉得活久见了,他们一家三口团圆,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去看看吧。”奚建国说完这句,就在秘书的陪同下站到了门边,不愿再向前一步。
李秋月嗓子里呜咽了一声,靠在床头不住地咳嗽。她过度苍老的容颜,任谁看了都想象不到她和保养极好的奚建国曾是一对夫妻。
李未招了招手:“小悱快过来啊,你妈妈一直喊着你,她想跟你说说话,小悱,你妈妈她快……”当着还没咽气的活人,有些话不能讲。
“快死了。”李秋月自己补上了。
接到电话,奚悱就知道李秋月的病医生已经尽了力,她气数将尽,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奚悱没想来的,他不知道自己来了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像现在这样站着,面前是妈妈,身后是爸爸。这个场景他连一次都没憧憬过,奚悱心想,还不如回去看那个女人嚼小饼干。
李未有些怒了:“奚悱,妈妈都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说话?她可是你妈妈!”
“是啊是啊,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她是疯了才那样对你的,再说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计较……况且你现在过得这么好!”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一个小三的孩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明明该被父亲冷落,被人贩子拐卖,被妈妈杀死的……但他活着,活得好好的。
奚悱眼斜过去,纵使他瘦的不像话,仍旧有着锐利的压迫感,所有人都噤了声。
“说吧。”他道。
众人松了口气,视线都看向李秋月,她在弥留之际哭闹着要见奚悱,却在人到来后变得异常镇定。
“水。”她说。
李未用棉签沾了些杯子里的水,想要润湿她的嘴皮:“医生说你现在的状况不能进水,只能用棉签润一润。”
李秋月挡开了:“我都快死了,连喝口水都不行吗?”她捂着胸口,“我这里渴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让我喝点水吧,就让我死之前痛痛快快喝一口水吧!”
李未犹豫了一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