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A市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雨,时大时小,但始终淅淅沥沥的不肯停歇,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在A市却是例外,天气仍无几分凉意,空气中仅在雨幕不断的时候,才偶有凉风吹过。
周述时在阳台坐着,从天黑到天亮,再到重回黑暗,泼墨一般的天空亮起了狰狞的闪电。
他的身体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那个女人带着一群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深夜。
窗外电闪雷鸣,他抬头望着窗外,漆黑阴沉的天空,蕴藏着不可名状的恐惧,天地一色,只有楼下小区里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昏黄。
别家团圆温馨,只有他被遗弃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人间的万家灯火在不断击碎的水洼中交汇成无尽星河。
星河璀璨,皆与他无关。
许多年过去,背上的伤早就好了,愈合的连疤痕都不曾留下半分,可那种钻心的疼痛,在静谧漆黑的时空里疯狂旋转,那一抹彩色的光,灼烧灵魂的温度,来自一个径自闯入他世界的少女。
黑白阴沉的世界沉沦在那样的鲜明里,她生动而鲜活,淹没了所有的疯狂与悲恸,也映亮了他眼底摇曳的光。
掌心依旧残余温润炽热的触感。
他却不该如此的。
黎越的爱情腐朽而悲怆,这世界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都是虚伪的铜臭和利用。
幼小的他因为太痛苦,求她别再爱了。
她说,等你长大了有一天如果爱上谁,就会明白。
他不会,他不可能走她的老路。
海德中学的热闹,不会因为世界这一个小小角落的挣扎而停滞,天气即便湿热泥泞,下课期间的校园,仍总是欢喜愉悦的。
走廊上回荡着学生们的大笑声和打闹声,这两日,还附赠了浅浅的雨声,倒别有一番滋味,顶楼虽说除了一班再没有旁的班级,但偌大的校园皆是沸腾,总还是会被感染。
嘈杂中,岑苑抱着自己的水杯从水房里走出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隋糖猛地扑到她的身上,笑道:“想什么呢,走这么慢,我从办公室出来就看你在这挪动。”
岑苑拍掉手臂上的那几滴从水杯里溅出的水珠,笑着翻了大白眼:“隋糖,我发现你隐藏的很深啊,前几天跟我说话都会脸红呢,这两天怎么不害羞了。”
“都那么熟了,跟你就不用害羞了呀,我这个人慢热,又不是迟钝。”
两个人说笑着,一起回了班级,上节课的老师还没走,身边围着几个问问题的同学,把过道堵了一半,两个人侧着身,才勉强挤过去。
刚落座,上课铃打响,学生们呼呼啦啦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师也收拾东西准备走。
周述时踩着上课铃,单手拎着书包从前门走进来,正往外走的男老师早就见怪不怪,出门前正好和他擦肩而过,还抬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那天以后,他第一次来学校上课。
周述时漫不经心的跟老师打了声招呼,一回头,刚好触及岑苑注视的目光。
其实只那么短短一秒,却不经意的就晃了心神。
女孩简单干净的盯着他,没有半点别的情绪,脸上早就退去了那日高烧下的绯红,但依旧苍白病态,一双大眼睛漆黑透亮,直白的触及了心头那一点点不安分的光。
她……还没好彻底?
什么体质。
窗外的雨欲下不下,空气闷得难受,室内的LED灯管一排排亮起,斑驳了视线,合欢花的香气在夹杂着泥腥味的空气中洋溢,暖进心底。
但这一切,百转千回都仅仅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收回视线,垂眸,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情。
仿佛方才的光,不过是人臆想出来的幻觉。
那些共鸣的悲欢,都只不过是奢侈的梦境。
周述时按捺下那些错乱感,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不认为自己会对这个只认识了几天的姑娘有什么旁的想法,或许是她太过特立独行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或许是他最近的变故太过密集,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那些充斥着怜悯的、不屑的目光,像极了自己从未真正得到过的父亲。
但那又怎么样,没谁能轻易干扰他。
之前种种,只是他失心疯了。
周述时回到座位上,陈思齐笑着起来跳到一边给他让路,调侃道:“对嘛,这样的时哥才正常,按时上课什么的,都是浮云,天才是不需要准时的。”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神经病,没理,懒洋洋的把耳机盒扔进书包,再把包扔进课桌里,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触感柔软。
拽出来,他低头瞥了眼,是他的外套。
一看之前就是叠的整整齐齐,现下被他扯乱了一个角。
周述时嗤笑了一声,抬头,斜前桌的少女背影单薄,今天她把头发扎起来了,利落的挽了一个丸子头,几缕不安分的碎发松散的贴在脖颈上,目及之处,都是晃眼的白。
白的让人的整个心脏,都充斥着破坏欲。
周述时眉毛一挑,重新把外套扔回桌肚。
*
中午。
罕见的出现了太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