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时回来的时候小姑娘睡得正香,半露在外面的脸颊绯红,整个人小小的一只缩成团,像某种慵懒娇弱的小动物。
校服短袖下的一小节手臂纤细漂亮,被窗外透进来的橙色暖阳打上一抹晶亮的光晕,肤色更是凝脂似的,白的几乎透明,半点瑕疵都看不见。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就想起来那天在校门外,透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无意中看见的那块儿纹身,只匆匆一瞥,无法分别那是什么,甚至连大概的轮廓都不算分明,但却突兀的与她的气质大不相同,强行破坏了璞玉般的皮囊。
这么想着,周述时又是一阵烦躁,转回头不再看她,把自己扔进座位里睡觉。
从周南颂来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两天周平更是每天一个电话的询问他的情况,如果不接,就一直打,拉黑就再换一个号码,反正周氏的员工几千人,有的是电话号码。
十六年来无论他生死好坏都不闻不问的人,突然间变得如此殷勤起来,只让他觉得反胃。
周述时抬手巴拉了两下头发,从桌洞里拽出外套兜头就睡。
天边的云被午后的太阳烧成热烈的橙,顺着风向四处飘散,教室里没几个人,住宿的学生回了宿舍,走读的学生这时候大都在外面的冷饮店驻扎,难得安静,他把脸埋进双臂和外套帽檐围成的昏暗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耳边喧嚣和吵闹愈发鼎沸,铺天盖地,无处遁逃的从四面八方笼罩下来。
紧闭的双眼挣脱不开的那些声音都积聚成形,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厉鬼,直到狰狞的面目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风声呼啸而来,拼命地鼓噪着他的血管和心脏。
周述时竭尽全力的拼命奔跑,背上的伤痕痛的他想要落泪,可干涩的眼眶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那是他摆脱不了的枷锁,从不肯放过他。
然后前座的小姑娘就打了一个喷嚏,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让周述时惊醒。
清醒,摆脱梦魇。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把梦做到最后,便得到了救赎。
紧接着,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辗转夹着一星半点低低的嘤咛声,不真切,奶音像极了树林里那窝小猫。
清醒后的周述时,又变成了那个毫无道德底线的冷漠的人,他烦躁地皱了皱眉。
“啊嚏....啊嚏......”
周述时艰难的撑住自己的眼皮,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五分钟,困顿让他的眼皮上掀起了好几道褶子,那姑娘故意的一样,打喷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压抑住想要抓狂的冲动。
“啊嚏....”
又是一个。
小姑娘的眼睛紧闭着,脸上的红似乎比刚刚更艳丽了些。
“喂,那个谁。”
岑苑吸了吸鼻子,恍惚中似乎有人隔着老远在叫她,一声一声,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那眼皮如同有千斤重,满脑子“嗡嗡”作响,拼命挣扎,都拉不回自己的半点神思。
然后就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肩膀上,温度骤然聚拢,带着些熟悉的香气,那种分不清是洗衣液还是香水的味道似曾相识,安逸温眷,可她想不起来,思绪便又拉的老远,混沌中漆黑一片,随之而来的就是彻底的隔绝了最后一丝感知。
“衣服给你,穿上睡,别他妈再打喷嚏了,”周述时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夹杂着十二分的不耐烦,“你很吵知不知道。”
小姑娘似乎努力的抬了抬头,没成功,眼皮挣了挣又彻底没了反应。
“说你呢.....”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直到他微凉的掌心覆盖上那一小片光洁的额头时,周述时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不是疯了,还是让鬼上身了。
“你生病了?”周述时眉头紧皱,可没人回答他,教室里依旧安静的不可思议。
额头滚烫,他从那灼烧一样的温度上抽离,心里有点堵,堵得人就更烦躁。
教室门这时被人推开,一股热浪涌入,周述时没闲心关注是谁,眼皮都没抬一下。
“岑苑怎么了?”一个女生小步跑过来,声音因为急切变得有些喘,他这才抬眸瞅了一眼,认出来,是中午被陈思齐带到楼上去吃饭的那个包子脸。
“发烧了。”
*
岑清从医务室回到班里的时候,周述时已经不在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只有站在岑苑身边一脸焦急的隋糖和岑苑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男士运动外套。
见到岑苑的情况,她也没时间多想,马上联系了岑信之,很快,岑信之的秘书就来了学校,帮岑苑请了假,顺便把她送去医院打吊瓶。
第一瓶水挂到一半,岑苑就清醒了过来,医生说她是典型的风寒,打三天针,注意饮食,别太贪凉,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岑信之的秘书见她醒过来,就回去继续上班了,她一个人窝在输液室的角落里,撑着脑袋四下打量。
非周末,医院挂吊瓶的人却一点不少,但大部分人都有同伴陪着,或说说笑笑,或亲亲热热,或和和美美,这么对比下来,就显得她一个人看上去确实有点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