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了?好像也不是。许子归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了?”种苏想了一想,笑道,“子归不会在心中笑我吧。”毕竟此番升迁非政绩政务之能的正式擢升。
“哪里的话。”许子归忙道,“只是前不久景明兄尚受罚挨训,如今却峰回路转,天壤之别,子归虽身在朝堂,却也觉得奇妙。”
许子归旋即又笑道:“不过景明兄性子洒脱,但凡与之相处,没有几个不喜欢的。陛下见了青睐有加也是情理之中。只是……”
许子归顿了顿,接着道:“此处就我们几人,也就直说了。只是伴君如伴虎,景明兄如今虽得陛下青眼,但君心难测,日后还须谨慎小心些……”
种苏忙道正是。
“此时说这话似有阿谀‘攀附’之嫌,但我从前这样说,如今也还这样说,日后万一有需要用得上的地方,景明兄尽管开口。”
这话许子归之前便也说过,如今眼神一如从前清澈,诚恳。种苏听得此言,心中不由感到温暖。
官场如战场,种苏虽涉朝堂不深,但短短时日,已稍稍有所体会,在官场上混大抵没有一个容易的,高有高的难处,低有低的难处。
种苏心有所感,先谢过许子归,旋即也真诚道:“你也一样。朝堂之事我知之甚少,懂得不多,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若你有什么烦心事,或想找人喝喝茶说说话,我定奉陪。”
想了想,又道:“你年纪尚轻,许多事不必太着急,慢慢来,来日方长,不要太过劳累,身体最重要。”
许子归自小家中不受宠,寒窗数年,如今虽拨云见月前程无限,但与此同时身上压力也与之俱增。他显然是个少年老成的,大多事都只藏在心里。种苏见他似乎消瘦了些,眉间仍有郁郁思虑之色,方出此言,希望他能稍稍放松些,不要过的太累。
孰料许子归听了,却微微一怔。
他抬眸看着种苏,神情似乎有点意外,定定望着种苏。
“怎么?”种苏微微扬眉。
“每个人都说我前程无量,都让我不要停下,拼命往上爬,都等着我大有所为,达成他们所愿……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许子归那样子显然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朝种苏笑笑,别开了眼,眼眶竟然有点泛红。
这一刻的许子归不再持重老成,像个真正的普通的十六岁少年。
种苏万万没想到许子归竟会如斯感动,她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而已,由此可见在他从前的生活中,一定甚少得到过什么关爱。
如今状元袍加身,光鲜之下,也依旧令人可怜。
种苏笑了一笑,给他倒了杯茶,笑道:“这就是朋友的作用。”
许子归也笑了起来,说:“朋友。嗯,朋友。”
朋友。
种苏由此想到了李妄。
“我没有朋友。”
身为一国之君,先帝先后早逝,后宫空荡,众人或敬畏,或恐惧,或痛恨他,李妄想必都清楚的很,不知他说出那句话时是什么心情。他从未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与遗憾。
“若燕兄愿意,今后便结交为友。”
一如后来种苏说出这话时,他也未表现的多么惊喜和高兴。
但大概因为稀有,虽不见得这份情谊真有多浓厚多珍贵,仍还是颇为珍视的。所以她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朋友。
他们如今还是朋友。
“只要燕兄不嫌,我便当不离不弃……”
种苏的耳边响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来了?”
长鸾殿外,谭德德与谭笑笑站廊檐下,朝种苏笑道。
种苏点点头,也回以笑颜。
种苏如今跟谭德德谭笑笑已十分熟稔,这师徒二人一个圆圆胖胖,如同弥勒佛,一个瘦瘦长长,形似竹竿,俱一样的逢人三分笑,永远笑眯眯。
只是谭德德从前那笑容是公式化,圆滑客气的,如今却蕴含几分热情与殷勤。
谭笑笑倒一直是那模样,种苏在宫外见过他数面,自是熟些,也对他一笑。
种苏走进殿中,站在厅内,行了个礼。
大康并没有时时见到天子必跪拜的规定,李妄虽不好伺候,这方面倒并不讲究,除了最初几次外,种苏现下也不用跪拜,只站着行礼便可,李妄还在忙,嗯了一声,种苏便自行坐到一旁桌后,等他忙完。
“今日吃什么?”种苏小声问。
谭笑笑便把食单拿来,种苏看过,点点头,很满意。
皇宫里的膳食自不必说,更何况是御膳,样样精美绝伦,种苏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却仍长了不少见识,许多东西民间从未见过,哪怕同样的食材,宫中做法花样百出,也全然不同。
种苏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慢慢的便放开了。
她本性开朗,自小不受约束,跟什么人都能相处,心神稳定后,便不再惊惶,亦不再东想西想,再则没什么功利心,虽然仍求保住小命,但那非一夕一朝之事,反而能够顺其自然,寻常以待,更何况……
种苏喝了口水,一瞥李妄。
李妄批阅过一折子,放下,而后又要另取一本,这时种苏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