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极是看重姻亲联盟,从没有哪两家定了亲,旁人还能横插一脚的事,否则当初楚光显也不会为了推脱兖州的求亲之意,急火火的跑来沂都给楚熹选婿。
之敏说要嫁给谢燕平,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陆广宁心里却因之敏的话冒出另一层盘算。
那谢家向来有要在辉瑜十二州建一番事业的野心,如今是荒蛮子势头太猛,帝军连连败退,谢城主火烧眉毛了,才会点头答应沂都出兵合临,可断不会轻易交出大权。
眼下安阳富可敌国,城内有粮草,有火药,一旦楚谢两家真正联手,陆广宁未必能讨到便宜,他自是不怕楚谢两家,可外头还有虎视眈眈的朝廷军,伺机而动的荒蛮子,饶是他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
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待拿下合州常州,他便有资本盘踞一方,称王称帝了。
因此,若能借故毁掉楚谢两家的亲事,于他而言只有好处,是没有丝毫坏处的。
陆广宁想到这里,不再逼迫之敏,回去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合临,打算先瞧一瞧谢家的态度。
乾坤未定,需顾大局,陆广宁还不敢把楚家谢家得罪狠了,只在信上“如实”相告,称之敏倾慕谢燕平许久,一心想要嫁给谢燕平,他陆家无意毁人姻缘,奈何之敏以死相逼,请谢城主仔细斟酌,若实在没办法,陆家和谢家的姻亲只得作罢。
陆广宁这封信,确实是实话实说,没掺多大水分,可在谢城主看来,却没有比这更虚伪的。
“真是欺人太甚!”
谢燕平接过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轻叹道:“陆广宁是想学廉克,出兵强占合临,父亲,我们决不能引狼入室。”
谢城主拧着眉头道:“可……荒蛮子十万大军尽数入关,已占了大半个东丘,恐怕无需半月,便会剑指舟凤,那该如何是好?”
“听闻祝宜年制出了陶罐弹,意欲举兵夺回东丘,朝廷那边也不会任由陆广宁霸着锡州矿山,总归还要有举措,我们,也不必太心急,倒让陆广宁钻了空子。”
谢燕平此言,是有几分道理的,可并不足以完全说服谢城主。
谢城主盯着谢燕平,良久,问道:“莫非,你对那楚家丫头动了真心。”
“……”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没有开口,但谢城主仍明白他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
回信给陆家,只道谢燕平和楚熹情投意合,这月二十一就要成婚,若轻易悔婚,再无颜面立足辉瑜十二州。
之敏得知此事,免不得大哭一场,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而这两家的往来,自是逃不过老爹的耳目。
乱世之中能坚守忠义的有几个,说屈指可数也不为过,老爹对谢家的态度非常满意,对谢燕平这个女婿更是好感倍增,决心要让谢燕平体体面面的“嫁”到安阳来。
四月十八日清早,安阳城内集结了五千城卫,皆身着新衣,腰绑红绸,持剑佩刀,姿容勃发。
这景象在安阳是绝无仅有的,百姓纷纷跑来围观凑趣。
“呦!少城主要去合临接新郎官啦!这阵仗,一眼都望不到头。”
“瞧后面的大车没!车辙那老深!得装多少金子啊!”
“什么金子,那车上装的准是火药,如今火药可比金子还值钱!”
老爹今儿也很难的打扮了一下,身上是红底金绣流云锻袍,腰上是麒麟纹玉革带,头梳得齐齐整整,扣着个金光闪闪的发冠,满脸喜色,笑意盎然,真正像个老太太。
他冲百姓们摆摆手,扬声下令道:“开城门!出发!”
话音未落,吹锣的,打鼓的,举旗的,放爆竹的一齐动作起来,当真是红飞翠舞,花天锦地。
自战事起了,烟花铺子统统关了门,安阳已有许久没这般热闹过,百姓们一路热火朝天的将迎亲队伍送到了城门外,眼看着五千城卫都出了城,忽有人问:“为何不见少城主?”
为何不见……
怂呗。
安阳这块大肥肉,朝廷,西北,沂都,哪方势力不惦记,楚熹在他们眼中就是金娃娃,老爹怕这金娃娃被人半路截下,故而玩了一招声东击西。
他先是将火药金银等一应聘礼连夜送上船,又大张旗鼓的出动五千城卫,押送十几车石头掩人耳目,最后让老大领着楚熹乔装打扮悄悄出城,走陆路去合临与迎亲队伍汇合,可谓谨慎至极。
那帮人也真不辜负老爹的算计,迎亲队伍还没出常州,在常州顺清就遭遇了埋伏。
楚熹得到消息时,正蹲在驿馆小凉棚外嗦粉。
“知道是哪拨人吗?”
“看不出来,几千黑衣铁骑,各个黑巾蒙面,横眉怒目,气势汹汹,奔着咱们的人马就杀过来了,饿虎扑食似的。”
楚熹听他这形容,觉得很像传说中的西北荒蛮子,但也有可能是廉克手下的帝军,毕竟廉克急缺火药:“咱们的人有伤亡吗?”
那城卫统领摇摇头道:“一切按照少城主的吩咐,丢下东西拔腿就跑,他们一看车里全是石头,也怕咱们有后手,一口气全撤了。”
老大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米粉蹲在楚熹身旁,边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