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城大街小巷盛行卖艺,吹拉弹唱,跳火圈吞剑和胸口碎大石,纵使来往散修凡人知道这是什么把戏,但架不住就是喜欢看。
三人从春景楼出来,初霁忽然被街角一个戏台吸引。
上面的人戴一枚丑到吓人的黑色面具,厚厚的嘴唇,铜铃般的眼睛,额头比南极仙翁还大。黑袍垂下来,遮住整个身体,挪动时看不见双足。
黎望潭:“他在扮演魔修。”
初霁:“一点也不像。”
如今魔修在她眼里,都是头上长花花的天真小蠢蛋。
只见扮演魔修的人呜啦啦说了一大堆话,举起手中钢叉,空中浮现几簇火球,倏然变成云烟,又作雨落在地上,如此云变雨,雨变火,火变烟,烟中浮现不同的场景。
初霁看得津津有味,还取出一枚铜板丢过去。
沈七冷眼道:“不过是骗人的。”
初霁可不认同:“骗人又如何,感受是真的。”
黎望潭:“她只是惊讶你居然舍得付钱。”
初霁:“……”
她有那么抠吗?!
三人逛吃逛吃,到半下午,沈七忽然看了眼天色道:“我该走了。”
她说完就和初霁黎望潭道别,独自离去,丝毫没给两人挽留的机会。
初霁看着沈七背影没入人海,脑子有点懵。
“她……有急事?”
黎望潭垂下眼,片刻道:“你觉得沈七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霁嚼着糖,想了想:“她也不是不爱说话,情绪也常常挂在脸上,但我总觉得,她好像和我们隔了一层。可能她总戴幕蓠吧。”
黎望潭微微叹气:“沈七绝不是表面所见的模样。”
初霁好笑:“那你知道她真正模样?”
黎望潭坦诚:“只知道一点点罢了。”
初霁耸肩:“相比沈七,我更想知道沈家大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毕竟,越澜还在他手上。
黎望潭斟酌着用词:“沈家大公子,平生只为纵情欢欲而活。”
初霁撑起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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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公子宅院占地极广,每当夕阳西下,镀金的阁楼自十里开外都能晃瞎人眼。
院中一处冷清的角落,丁香夫人缓步走来,她云鬓垂落身前,露出一段雪颈,淡紫色衣袍拂过荒草。
吱呀一声,屋门被她推开。
夕阳照进沉闷的屋里,灰尘飞散,丁香夫人来到床前,垂眸看着床上消瘦的身影。
那姑娘躺在床上,别过脸,不看来人。
“越澜。”丁香夫人声线冷而轻柔,“起来吧。你已经五天没吃饭了。”
越澜闭着眼,半截脸掩在昏暗的阴影里,一线夕阳照亮她干涸的嘴唇,凹陷的双颊。
她不说话,丁香夫人兀自打开食盒,取出盘碟淡粥和温水,一一摆在桌上。
越澜笑了一下,短促而无声。不知为何,丁香夫人就是注意到了。
“我知道你想死。”她淡淡道,“但就这么死了,沈郎也不会在意。”
越澜睁开眼,哑声道:“我何需他在意……你倒挺在意他,那你去在意好了!”
“我自然在意我的郎君。”丁香夫人波澜不惊,坐在桌边,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细细吹,细细喝着。
越澜突然笑出声,越笑越哑,最后喘起气来。她捂着眼睛,谁也不想看,谁也看不见。
半响,她以气声道:“你就好心放过我吧。这个世界上,我在意的人,全都没有了。”
“那这个呢?”
咔嗒。
一个长条状的物品被放在桌上。
越澜睁着浑浊的眼睛望去,愕然愣在原地。
那是一个测量尺,漆红的尺身,尺尾雕刻一束红木槿。
越澜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坐起,浑身颤抖:“这是谁给你的……谁给你的!你见到我爹了?三院被放出来了?”
被她拽皱了衣袖,丁香夫人依然优雅而娴静。她微笑着,缓缓道:“我不知此人是谁,但给我尺子的人很思念你,并承诺今后定会与你相见。”
越澜眼框发酸,但她早已流不出一滴眼泪。她捂着脸,发出一丝嘶哑走调的哭声。
丁香夫人不言不语。
待越澜缓过神,重新抬起头,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浑浊的眼中亮起一簇光,如暗夜里擦燃的火石,越澜咽了咽,没有多说,努力爬起来。
丁香夫人端来一碗清粥,清得跟米汤无异。
越澜端起就喝,只听丁香夫人淡漠的声音:“慢点。”
看她喝完,丁香夫人收拾好食盒,莲步轻移,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谢谢”,丁香夫人顿了顿,没有停留。
她径直来到正堂门口,喧闹的乐声缠绵,舞女乐人们竭尽全力,以博得座上男人赏赐。
沈家大公子沈恣观长袍披搭肩头,露出起伏的脖颈,锁骨,和大半胸膛。
淡紫色的衣裙渐近,他伸出手,握住丁香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