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噹——”
“噹——————”
“噹————”
年轻人动了。
和每一个拉二的开篇一样,八个由弱到强的钟声般的和弦嗡鸣拉开了第一乐章的序幕。
主奏的年轻人熟练的控制着开篇八度和弦的音量,从现场的效果来听,和弦的内声部进行被处理的相当得当。
秦键的位置可以明确听到琴声中充斥着无限的张力,这种张力源于落指的力度和角度。
只是他的演奏姿势比较奇特。
一般到达一定阶段的演奏者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坐姿和上驱干的状态,挺胸抬头可以更有效的调动腰部力量,尤其是在演奏一首半小时以上的大型曲目时。
而此刻的年轻人他的琴凳距离钢琴较远,他的整个后背都高高拱起,两个手肘快抬到了与肩膀齐平的位置。
高高架起的两只胳膊像是连接着身体和键盘的跳梁。
整个人远看如同一个被吊起的木偶。
“果然有点意思。”
秦键暗忖道。
以这样别具一格的姿势还能演奏出这样强有力的声音,不用想都能猜到他的指尖力量很强大,至少不会逊色于段冉。
不过这样一来,他该如何踩踏板呢?
秦键尝试模仿这种姿势假装自己在踩踏板,结果他发现伸腿的时候会拉到跟腱,极其不舒服。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年轻人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随着第一主题的抒情段落,他的左腿像弹簧一样的伸了出去,踩到踏板的一瞬间,歌唱性的演凑露出了薄雾般的美感。
深沉忧郁。
再看他的表情,同样在抒情的段落,相比他的老师帕尔曼,他的表情要丰富不少,左右双手的一起一落他的嘴巴开合着,像是在念着乐谱。
格外投入。
音乐正式进入了正题,这时作为主奏的钢琴声部应该着重的去倾听乐队的旋律以及和声的变化,然后很好的符合它并听懂音乐往前进行。
但由于是双钢琴版本,整个交响乐团的的协奏任务都压到了帕尔曼身上。
老人用丰富的和声变化铺垫着音乐,为主奏的年轻人提供了最好的土壤。
这一幕秦键在夏树和沈清辞的身上也看到过,而两幕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由年轻人带动着音乐再走,后者是由沈清辞的协奏推动着夏树在走。
各有特点。
音乐很快就来到了63小节的地方,钢琴以一点点减慢的感觉向高音区移动。
年轻人的流畅灵活的手指跑动带出了一段音流,整个音乐情绪较之第一主题少了几分忧郁,多了一丝光亮。
但是这令人心安的音乐情绪只维持了十多个小节,音乐发展到75小节,帕尔曼的协奏声部再次延续其之前的那种散发着强烈不满的情绪。
“噹————噹————”
协奏声部突然蹦出了两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低音和弦,宛若两口大钟从天而降。
嗡鸣中。
沈清辞坐起了。
迪朗葛坐起来了。
萨维耶坐起来了。
各大音乐学院的领队教授几乎同一时间坐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到了帕尔曼的身上,仿佛此刻他模仿乐团中提琴演奏的的旋律才是音乐的主旋律一样。
音乐中维持不到五秒的不满情绪就这样被一扫而空,旋律以温柔舒缓的表情进入了副部主题。
这骇人听闻的切入点也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在各个大佬心中炸开了。
包括在后台的鲁杰罗,他的老伙计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会有这样一幕。
这个明显带有改变性质的协奏片段不仅他们听到了,在场大多数的年轻人也听到了。
但是身处位置不同,看待这个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
年轻人们听到了新颖,听到了创意。
长者们听到了二次创作。
二度创作和改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大概任何一个(真)精通古典作曲奥妙的人都可以尝试着选取部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片段去进行改编,比如根据李斯特钟,萨帝luo体舞曲风格,菲尔德夜曲风格改变,甚至还可以根据其主旋律将其演奏成传统爵士或蓝调布鲁斯。
基本都可以归类为换皮玩乐之流。
但是。
二次创作就不仅仅是换皮玩乐了,首先必须要保持的就是作品原作品的基调风格和意志,要兼具真实性和创造性与一体。
...
然而堪称鸿篇巨著的拉二,拉赫从构思到完成一共用了三年,也是确定他地位与影响力的一首作品。
尤其在正处于当时俄国知识分子困惑绝望的时期里,这首作品充满了他内心的忧愁和悲痛,音乐中气势磅礴的高潮更是表达了他满腔的激愤。
换句话,也是时代造就了这部伟大的作品,并赋予其特殊的历史含义。
这里包含了拉赫玛尼诺夫综合了其强烈的钢琴演奏风格,也包含了格林卡以来的俄国传统音乐中具有广咏唱性和质朴的情绪表现力,也包含了一个知识分子面对现实不满和寻求个人精神上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