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诚恳地道了谢,这才上前追上几位同伴。
“你刚刚问了他们什么?”
祝英台好奇,凑过去问他。
“我问他们附近是不是有可以弄到吃的东西的地方,否则他们带着盐做什么?”
梁山伯笑道:“这些人还能弄到胡饼,而且看样子只是饿得东西不够分,不是一点吃的都没有,所以问了问。”
一听到“吃的”祝英台肚子就饿的不行,满脸期望地追问:“那问到了吗?”
梁山伯点点头,指着一个方向。
“那边有条小溪,他们有时候会在那等着,偶尔会有鱼游过,他们就靠抓鱼糊口。”
现在到处都是流民,小溪里即便有鱼也给上游的人抓的差不多了,能沿着溪水而下的鱼都不会太大。
他们人多,又都是成年男人,能吃饱才有鬼。
“有鱼?”
傅歧眼睛一亮。
“那还站着干嘛!抓鱼去啊!”
生鱼脍也是好吃的!
提到有办法弄到吃的,傅歧和祝英台都兴奋了起来,高兴地朝着梁山伯指的方向奔去,想第一个看到那条小溪。
倒是不急不慢的马文才和梁山伯渐渐并了肩。
“你倒是能屈能伸,居然能在这些劫匪手里既得了东西,还得了消息。”
马文才说话语气淡淡,既没有反讽,也没什么情绪,却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梁山伯却知道他多半是随口感慨一下,好脾气地说:“现在不是特殊时候么?我们身上连个引火的东西都没有,正好碰到这么群人,权当是老天爷送来给我们救急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沛县之人?”
马文才就这件事想不明白,所以直接问了。
那些人听说“沛县已经收容灾民”,又听到他说“可以回家了”之后,居然会心神震动,显然有什么联系。
“惭愧,我见那几个人一见大黑那样的猛犬第一反应是抓来吃了,就猜测他们是不是沛县来的……”
梁山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猜测,毕竟见到狗就两眼放光浑然忘了这狗是‘恶犬’的人不多。”
马文才一愣,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哭笑不得。
“你这人,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可怕。”马文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你搜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又用一张胡饼让他们有了间隙,可我看你走的时候,他们倒一个个把你当成了恩人一般,我是该赞你心思细腻过人,还是夸你挑动人心的手段高明?”
听了马文才的话,梁山伯倒没有恼羞成怒或被人戳破心思时的心慌,而是很干脆地承认。
“也不是我挑动人心,而是不让这些人彻底身无长物,他们恐怕只会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下去”
“遇见你这样性子刚正不欺软怕硬的士族还好,若是遇见正儿八经的硬茬,命肯定是要丢了。”梁山伯笑得无奈,“我不过是看他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却不敢回去谋一条生路,索性逼他们一逼罢了。”
“你别想着法子夸我,我不是傅歧那好哄的。”马文才这么说着,嘴角线条却软了一些,“这么说,你拿光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倒要谢谢你不成?”
“哈哈,那倒不是,我们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些东西啊。”
梁山伯狡黠地笑了起来。
“顺便嘛。”
“所以我才说你厉害……”马文才换了个词,还是同样的感慨,“那人能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藏了一块干粮,显然是和外面有联系,能这样偷偷周济一个盗匪的,不是亲人就是好友,所以他偷藏下一块胡饼,怕是早已经生出了离开的心思,要留做路上的干粮,只是一直不敢提出散伙的要求……”
“你把这人直接亮在了明处,那为首之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人心已经散了,再这么带着一群生出退意的人打家劫舍迟早要出岔子,所以他才问你是不是沛县已经开始收留灾民了。”
马文才说,“与其那时候一意孤行被同伴抛弃,不如顺势而为,领着这些人一路回去,他就还是众人的首领,依然被一群信服他的人拥戴。甚至大家都没了指望,要比以前更加依靠他。”
马文才越是分析,越发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只不过是山野间一打劫的饥民乡勇,都有这样的审时度势的决断,轻易就能聚集一批乡勇为他所用,实在是不能小瞧了这些乡野村夫之流……”
梁山伯见马文才明白过来了,也只是点头而已。
“所以他们那个能捕鱼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他们都要离开了,自然先去寻给了胡饼那人的帮助,再设法回沛县去。”
说罢,他又不动声色地夸了马文才一记。
“马兄说我可怕,又说我厉害,可能把这一切看透却不说破的你,难道不是同样厉害么?你看看傅歧和祝英台……”
“他们不需要明白这些。”
马文才眼神温柔地看向前方:“我把他们带出来,子云先生又不在,就要好好把他们带回去。梁山伯……”
他扭过头,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正视这位“同门师兄”。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