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将事情扯到这些莫须有的神秘之物上,无情下意识皱了皱眉,他一见陆小凤,便觉他机敏聪慧,侠气风流,只感盛名之下无虚士。可他如今胡言乱语,却叫无情心生不喜。
无情由诸葛神侯教养长大,又身入六扇门,并行与朝堂和江湖,见过的不平事、听过的心酸言数不胜数。若真有神鬼,怎不见善者有报,恶者遭殃?
另一旁一言不发的狄飞惊在听闻陆小凤讲述“掘地尺”时,不由望了陆小凤一眼。他很快收回视线,只是利用那须臾功夫,用他那双眼白几乎白得发蓝的漂亮眼睛仔仔细细将陆小凤打量了一番。
同时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笑。
但此刻并非适合微笑的时机,狄飞惊又很擅长忍耐,他垂下头去,还是隐去了几乎要扬起来的嘴角。
……
与傅道长同行的这几日,厉愁也惊觉自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江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踏入老人庄地界,厉愁只感觉天地间忽然逼仄起来,原先绵延的群山与开阔的长空均不可见,目力范围内可见的,便是老人庄建筑外的挺拔巨树和潺潺溪流。
星月齐辉,垂钓的老者仍未归家。他面色愁苦地看着鱼篓内寥寥可数的小鱼小虾,十分怅然地长叹起来。夜色中,厉愁与傅闲云遥遥望向这位老者,在他很有影响力的叹息声中,傅道长发出了一声更为浮夸的叹息。
老者神态疲倦、老态龙钟,但他猛然回头的速度却不逊色于厉愁生平所见的任何年轻人。
傅道长已经迎了上去,在老者昏黄的目光中笑嘻嘻地拎起他的鱼篓,抚掌笑起来,“厉愁,今晚你有口服了,鱼虾甲鱼汤,肯定鲜掉大牙啊!”
并未瞧见“甲鱼”由来的厉愁在老者与傅道长之间观望,一个荒唐念头油然而生——依照他近几日对这邋遢道长的了解,他话中的“甲鱼”,该不会是指代这位老人家吧?
傅道长虽经常胡言乱语,可很多时候,他总是说真话的那个。厉愁与他同行,当然信任他,于是心高高悬起,手也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
果然,老者也立即变了脸色,只是他并未试图夺回鱼篓,反倒略带僵硬地笑了起来,“不知前辈大驾,些许鱼虾,若是不弃,还请笑纳。”
傅道长大声“啧啧”了起来,他摇头晃脑,伸手指了指老者,一副头回遇见了败家子的姿态,大声指责了起来,“这样蕴含着灵气的食材,你就这样轻易给我了?”
“?”老者满头雾水,心下纳罕,难道不是这位前辈高人自己抢去的吗?
傅闲云忽而眯起眼睛,神情陶醉地嗅了嗅,“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
他懒洋洋地瞥了老者一眼,他们之间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傅道长犹如一个拦路打劫的盗匪,将鱼篓丢向厉愁,冲他努努嘴,“厉愁,别愣着啊,提着!”
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老者,直到对方从胸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满脸肉痛不舍地递给了傅闲云,傅道长才收回垂涎尺的露骨视线。
傅道长拆开纸包,十数根黑白交错的乱发缠作一团,展露人前。他捏起一根,凑到鼻子前用力一吸,竟从这根发丝里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傅闲云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惊讶,但此时此刻,他确实震惊得合不拢嘴。
“这么精纯的灵气!”傅道长说话时都不敢用力张口,生怕将方才吞吐的灵气泄出,他眼下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他见到这小精怪化作老者模样坐在溪边垂钓,周身气场清正无暇,便知晓其是位已初窥门路的妖修。傅道长存心逗他,抢了他的鱼虾取乐,却不料鱼篓入手,傅道长才发现,原来这鱼篓也是个不错的灵器,脱离妖修之手,鱼虾内部的磅礴灵气便难以抑制地迸发出来。
磅礴。
这灵气当然称得上磅礴。
傅闲云亦是修士,当然知晓当世灵气究竟有多难得。以他这般几乎可称为“得道真修”、“在世真仙”的存在,平日里也只是追逐日光、吞服云霞紫气。怎么今日里随意撞见一位堪堪化形的小精怪,都如此财大气粗了?
更何况除了这鱼虾之外,妖修还献给他了另一样宝物——即使瞧起来只是一团乱发,但傅道长不会看不出,这须发实际上出自另一位妖修,隐隐像是参须。
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四海漂泊的傅道长已经被随手拿出这般重宝的精怪惊到了。无功不受禄,傅闲云几乎不曾见过同道,也不知道其他修行者如何应对精怪献宝之事,但于他而言,无功不受禄。
他陷入沉思,老者却终于第一次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掏出珍贵的参须时他只是面含不舍,可眼下,他却实打实地捶胸顿足。但他心里仍记得太爷的叮嘱,“一切外物与你们的性命比起来都无关紧要,若是真有大修士擒住了你们,切记散财保命。”
想到这儿,乌渔狠下心,一咬牙,右手食指中指并起点在眉心,一颗散发着湛蓝光彩的拇指大的明珠便浮在了他的面前。
傅闲云耳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即使是厉愁这样并未修行的凡俗武者,也被这流光溢彩的明珠攫住了心神。
可恶啊!傅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