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冷千山的脊背,他忽然觉得哪里出了些差错。
“段峻,停下。”他说道。
段峻专注地望着屏幕:“这是在片场,你没有发言权。”
“她不对劲。”
“嗯,发挥超常。”段峻赞叹,“你看见没,完全融进了戏里,这段太好了。”
“我说她不对劲!”大家都停到了冷千山的怒喝,但导演不喊卡,没有一个人敢停下,冷千山阻止不了,干脆闯入镜头中,气得段峻暴跳如雷:“冷千山,你不要太过分!”
冷千山置若罔闻,他把群演们赶走,扶起丛蕾,她的身子抽搐得厉害,面无血色,有如惊弓之鸟,冷千山掏出丛蕾嘴里的布,她当即大口喘息,胃里卷起惊涛骇浪,冲到旁边的花坛,痛苦地呕起来。
无论她再怎么呕,也无法剥离那团恶浊的阴影。
冷千山一句话也没有问,他给她擦干嘴,紧紧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丛蕾无声地流泪,片场落针可闻。
“对不起,丛蕾。”冷千山轻声说。
原来世间有一种痛,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他知道这些年丛蕾受了许多磨难,但他每次追问,她总是避重就轻,冷千山不愿往深里想,这对他同样是一种折磨,他等着丛蕾某一天主动告诉他。然而还没等到,那个视频便陡然呈现在他眼前,丛蕾所有的经历被具象化,他才发现她的苦,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丛蕾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大家都被她那副样子吓到了,隐约能猜出她反常的缘由,就连段峻也没催促她。
小兰心疼地给丛蕾喂水,冷千山在不远处凝视着她。尽管他总是在观察丛蕾,却未曾观察得这么细致。他观察她喝水时的嘴唇,眼眸微垂时的冷淡,眉间萦绕的忧愁,他多希望她能停留在十六岁,天真,固执,冒着傻气,但那终究是自欺欺人。他有时故意把她惹得跳脚,似乎只有生气时她的情绪才能打开,但持续不了多久,她又恢复了沉闷。
冷千山常常有一种无力感。
段峻把丛蕾叫过来,问道:“还继续拍么?”
他是真的在征求丛蕾的意见,没有半点强迫她的意思,演员也是人,总有不可触碰的雷区,只是刚才那场戏可遇不可求,段峻难免为此惋惜,他做好了丛蕾拒绝的准备,然而丛蕾却道:“拍。”
她说道:“这次不会搞砸了。”
施戚犹如神兵天降,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孟宜安面前。
他见到草丛里的孟宜安,勃然大怒,刚才还肆无忌惮的鸡窝头被他单手提起,轰然砸在树上,那几个小混混欺负女人厉害,然而一对上施戚,瞬间被打得屁滚尿流,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一窝蜂散去。施戚朝衣衫不整的孟宜安伸出手,孟宜安略过他的手,一个猛子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施戚拍拍她的脑袋,浮起一个微笑:“没事了。”
孟宜安哭得停不下来,她吓坏了,这一整天跌宕起伏,她的神经没有一刻得到放松,施戚的体温让她感觉到如此的舒适,她像一艘流浪的船,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在施戚温柔的安抚里中,孟宜安一颗心逐渐尘埃落定。施戚给她扣衣服时,她没有任何排斥,完全忘了曾经告诫自己的话。施戚正直无私,对她不掺一丝邪念,让孟宜安提不起一丁点防备,她但凡有任何别的揣测,都是对他的亵渎。
施戚将孟宜安送到医院,路上她心有余悸,一直抓着他的衣服,下了车,施戚顺势牵起她的手。医生给孟宜安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理,她这才有心思问及施戚:“七哥,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南城?”
“我昨天刚回来。”施戚说道,“沁沁给我打电话,说你晚上没回家,又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就过来看一趟。”
孟宜安自己都不知道手机何时没电关了机,她焦急地说:“我得快点回去,沁沁还在家里等我。”
“我已经让阿姨去陪她了。”
孟宜安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施戚,她今日未必能从虎口脱险,他宛若一名无所不能的骑士,每一次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简直是命运冥冥中的安排,否则怎么会她一呼唤他,他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对了,七哥,”孟宜安想起什么,“你昨天住在哪儿?”
施戚淡淡一笑,没答话,可孟宜安读懂了。
那本是他的家,却被她鸠占鹊巢,让施戚有家不能回,明明人都到了南城,只能另找地方过夜。
孟宜安满面愧色,他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她的避嫌。
施戚把孟宜安带回小区,寸步不离地将她送到楼下,孟宜安进了电梯,施戚仍留在原地,他利落地对她道了声晚安,转身离开,在电梯们关闭前,孟宜安闪身冲出来:“七哥,你去哪里?”
“回家。”施戚道。
他说的是邹容的家,“太晚了,这里过去要跨一整个区,”孟宜安挽留道,“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没有动过,就在这里住了吧。”
施戚执意要走,他为了她的事折腾到大半夜,孟宜安心里过意